将这群人带到酒肆二楼最大的雅间,正中是店内最大的一张百灵台(乌木圆桌),以说话的女子为首一行九个人依序坐下,见为首的女子将浅露摘下,其余人也整齐的摘下遮脸的薄纱,
“嘶~”原本杵在原地等着客人招呼的方青牛,谨慎的扫了众人一眼,不小心和正对着刚脱去浅露遮脸的少女对视了一眼,整个人如遭电击“人间...竟有这样的...美貌!”
方青牛不是个好色的人,相反他当初暴怒要杀薛长卿时就是因为薛对玥儿不知羞耻的言语凌辱,但刚刚不经意的对视,哪怕一瞬间对方就面露不快移开了目光,但这短短的对视也让他如遭电击,即便方青牛这种不解风情的乡下土人,也明明白白受到了少女绝美容颜的冲击,这种美和沁儿决然不同,眼前的女孩双眸似冰如雪,朱唇红艳,鼻翼挺拔,五官生的不能说完美,只能说不能更美,肌肤雪白中透着恰好的红润和生气,如果说沁儿是苦荷镇的一朵“凤簪花”,那这个女孩的容貌则配得上“吴越绝顶”四个字。
“嘿,小二,别发呆”一个性格开朗的女孩打断了他的思绪,
“咯咯咯,玉师姐,他这哪是发呆啊,他这是看雪吟师妹看的痴了!”
“咯咯咯”“咯咯”此话一出,满桌的少女们眼看着面露羞赧的绝色少女发出来一阵哄笑,
“臭小子,你敢......”说罢,那个被称作雪吟的少女随手就抄起桌上的空茶盏,照着方青牛飞过去,
方青牛心道,好你个毒女人,我看你一眼你就要朝我飞暗器......
他正要提劲闪躲,只听见一声剑鸣“噌...”一把紫青色的剑不知何时就挡在了自己眼前一尺处,剑身的寒芒直透眼前,仿佛一瞬间可断生死,方青牛整个头颈发凉,是一动也不敢动。
“好啦,都不要放肆,雪吟,姐们们玩笑而已。”
“是,师傅!”一众少女收起玩笑,齐声应和。
方青牛这才从凌厉的剑寒中回过劲来,只见这被称为师傅的女子将剑尖点向雪吟桌前,方才飞出的茶盏正从剑尖旋转滑落,将将好停它原本的位子上,分毫不差。
又是“噌”的一声,方青牛只觉虚影一晃剑就消失在眼前,再看那女子腰间剑鞘内,不就是方才那柄凌冽剑锋的寒芒宝剑吗。
“这位小哥,听说你们家花溪酿远近闻名,给我们来一坛,另外拿手的好菜你看着上吧”中年女子或许是因为弟子刚才险些失手伤了这店小二,态度上也和善些,点了酒菜就让方青牛关门退去了。
“师父,还是你对我们好,山上待了这么久,都闷死了!”雅间里没了旁人,一桌女子也放松不少,坐在为首女子身旁年纪稍长的少女看起来和口中的师傅关系很近,开口向师傅撒起了娇。
“玉儿,别闹”女子笑骂道“你们上山不过半年就嫌闷,其他同届姐妹可没你们这么好运气。”
“事情既然已经办完了,回山前带你们来这解解闷,一会儿你们可尝尝这家的酿造,一人一盏不能贪杯,回山后不能对其他人讲,尤其是同届姐妹,不然连累我也得受院主的罚。”
“师傅放心吧,您心疼我们带我们下山历练解闷,本届的姐妹和历届的师姐们要是知道了还不羡慕死了,我们可得守口如瓶,不给师傅您找麻烦,姐妹们你们说是不是?”玉儿最是机灵,既说了师傅的好,又告诫了一众少女要谨守秘密。
桌上一众女孩连声附和,氛围很是融洽。
不一会儿,方青牛端着一个个热菜碟子上来了,一坛三斤的花溪酿给一众姑娘们挨个斟满酒盏,看着年纪和自己几乎一般大的呆头店小二,一众姑娘们朝眉头紧锁的慕容雪吟挤眉弄眼,但碍于师傅有言在先所以也不敢多话。
方青牛局促的低头倒酒、上菜,经过慕容雪吟身边时刻意拉开一尺的距离,生怕又惹了这个貌美心狠的大小姐。
“嗯,这酒入口清甜,回味带一股淡淡花香,比造办处那帮糙汉的烈酒更适合我们女子,不错!”为首的女子一口饮了半盏,露出满意的表情,“这位小哥,你家这酒里加的是哪一味的花香?”
方青牛见对方来了兴致,也有些自豪“客人抬爱了,我们家的酒取得是焦州本地的青麦秘制发酵,又加了登云山特有的凤簪花,才有的这别致酒香,别看它入口清甜,酒力不深的人吃多了后劲不比烈酒小,客人不妨慢点饮。”
“哦,原来如此”一桌的人都听得仔细,她们这群姐妹身份都不是寻常人,不是世家千金就是地方豪族的小姐,平时家教森严哪有机会到这小镇酒肆与平民喝酒攀谈,甚至连酿酒的工序、原料都不清楚。
“小哥儿,给我再备上三坛,我要带回山上”为首的女子抬手给了方青牛一枚拇指粗的碎银,
“山上?”方青牛反应过来了“客人您是登云山的高人吧!”
“呃,嗯,我们是山门弟子”被认出身份也不稀奇,这山脚下的苦荷镇本来就是仰仗登云派才发展至今,镇子上虽说多半是山门执事下来采办生活物资,但门内弟子也是偶有出现的,但凡在这里生活的久的本地人都能认得出她们身着的这套便服是山门统一的服色,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客人,冒昧问一句,山门内可有一位叫李玥儿的姑娘吗?是今年登云小考的一批新晋弟子”方青牛被县考打伤后,没有人跟他讲过玥儿的下落,且后来州府放榜他也毫不知情,他猜想玥儿是不是跟着那个薛家公子来登云山了,近半年来他能力有限没有办法寻得玥儿的下落,眼前好不容易有一群登云山弟子,也顾不得礼数,贸然开口询问起来。
“咯咯咯,师傅,他真是问对人了”玉儿听闻笑出了声,看师傅没反对,就代为回答了,“我们就是这一届的新晋弟子,你说的这个李玥儿从来就没听说过。”
方青牛有些失落,转念一想也对,李玥儿的实力不足以通过考试,薛长卿也没有必要动用关系为一个平民之女争取名额,既然不是弟子,那会不会是随身的侍女?
“哦,那请问可是有薛长卿这一号人?”方青牛补问道。
“那是自然,镇海公家的公子,整天缠着咱们雪......”小姑娘嘴快,差点又把默不作声的慕容家千金给供出来了,台子上的一众女孩都憋着笑,为首的师傅咳了两声,示意玉儿注意措辞。
“这位小哥,你认得薛家人?”为首的女子接过话,
“哦不不,只是听其他客人说起过,薛公子才华出众,所以随口一问......”不敢多说,方青牛收了酒钱退出门外。
听口气,这群人就是和他同届县考的上榜考生,为首的女剑客看样子是几个姑娘的授艺师傅,看情况一届百名弟子就是由她这样的数十位内门弟子教授武功的,毕竟没有通过“登云麟考”成为内门正式弟子前,确实也没资格由实力强大的长老亲自调教。
送走登云山这群女弟子,下午酒肆的人渐少,
方青牛和伙计们吃过饭,照例提了沁儿备好的酒往城南破庙去,今晚要用好酒套一套老戴嘴里的消息,
天色渐黑,这破庙实际是出了小镇牌坊约一里地就到了的,距离虽不远,但不在官道主路上,所以平时就少有行人,
方青牛这条路走了有足足三个月了,路边的林木杂草、沟沟坎坎也已经是熟的不能再熟,
但今天走,总觉得有些陌生,
“这路比早上出来时好像略略敞亮些,几处斜撑出来的马尾草被人踩轧平整了,还有修剪的痕迹......不对,修剪应该是临根寸许剪出平口才是,这尺许高的斜切口是......刀剑劈砍!”
想到这,身子一阵寒颤,什么人会持刀剑往一个破庙去?老戴......不好!
和戴长风相处久了,方青牛心里早把他当半个师傅了,剩下半个又像朋友又像许久不见的父亲,
深吸一口气,方青牛猫着身子靠着昏暗的余晖朝破庙轻声走去,不一会就看到了一块敞亮的空地,正是庙门前的庭院,平日里落日后他回来,老戴都会给他在庙门前留一盏油灯照路,但今天远看黑乎乎的,不像有人在的样子。
方青牛心里虽急,但不敢贸然从小路直走向庙门,这破庙周围他太熟悉了,最能藏人的地方就是南面残破庙墙下将将能钻过一个少年的破洞,平时总有些野狗狐狸窜进来偷食,被他拿碎石封住了口子。
观察了好一阵,破庙周围除了淅淅索索的树叶声和虫鸣蛙叫声,没有半点人影,方青牛从藏身的草丛里慢慢移步到破庙南面庙墙,缓缓移开洞口的碎石,把一个脑袋悄悄伸进庙堂内。
“老戴......老戴......是我......你在吗”不敢用嗓子发声,方青牛撅起屁股,一个脑袋对着黑乎乎的庙堂内用气声轻轻喊话,但没有得到半点回应。
看样子庙里确实没人,方青牛也不啰嗦,收腹缩骨摆成一个蠕虫的样子一点点挤进洞口,
蹑手蹑脚的爬到老戴的破棉被旁,伸手一摸果然是空的,
往墙角一摸,掏出一个火折子点着,昏暗的光亮渐渐照亮四周,
这庙里的土墙四壁斑驳,但还算结实厚重,
北门是一扇双开的木门,窗棂纸早已残破不堪,
庙堂正中灵龛上供奉的正是此庙的主人,看香烛贡品应该是年节时有乡民来孝敬过了,
老戴的卧铺就在灵龛后角落里,方青牛取了灵龛前未燃尽的蜡烛绕着小庙的屋脚内小心的查探。
“没见打斗的痕迹,老戴平日里虽然邋遢,但酒葫芦从不离身,今天怎么会......”方青牛巡视了一圈,踢到了戴长风随身带着的那个酒葫芦,觉得很奇怪。
回到老戴卧铺旁,伸手进去摸了摸“竟然还有一点点余温,走的时间应该不会太长,连葫芦都不带,什么事这么仓促?”满脑子的狐疑,大脑飞速运转,老戴近日有什么异常之处。
“相比正月每天都有沁儿的酒肉伺候,近日确实是没那么快活了,但也不觉得有什么异样...”
“我之前找他要酒葫芦来玩,他一次都没同意过,还骂我造次,一个破酒葫芦......至于么。”
不对!既然这破葫芦这么重要,今日为什么随意扔在这里?
酒葫芦...酒葫芦...
我前几日要看他的葫芦,骂他小气,一个破葫芦看得那么金贵,
被他好一顿骂“破葫芦?你小子懂个屁!这葫芦就是我老戴的法身,葫内乾坤有术,能破万障遮眼!”
葫内乾坤有术,能破万障遮眼...
葫内乾坤有术,能破万障遮眼...
葫内乾坤有术,能破万障遮眼...
方青牛反复念这几句,戴长风为什么要讲这句话?!
“对呀!我现在不就身处迷障之中吗,葫内有乾坤之术能破除遮眼迷障,通了...通了通了”
看向手里的空葫芦,上下仔细的又端详了一遍,确认葫芦上确实没有什么不查的秘密,
头一横,牙一紧,抄起葫芦照着地上砸下去“老戴,对不住啦,下回送你个新法身......”
“乒乒乓乓”葫芦被敲了个稀碎,
方青牛趴在地上,撅着个屁股在一地的碎葫芦里找“乾坤”
“娘的,有个锤子的乾坤啊!这个死老戴,害我白搭一个葫芦给他。”
唉,不对!
一地的碎片里,有一个倒翻过来的碎片上隐约有刻痕!
“是字!”这葫芦内侧有字!
方青牛赶紧挑出有字的残片,又接着找,
一片...两片...三片...
“好在没把这葫芦砸成粉末,还能找的齐”
把二十几个有刻痕的残片拼凑出来,照着火光清晰的看到几个大字“龛下一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