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敏这边才梳妆好,便听见院子里传来董鄂氏的声音,“可好了?莫让太子妃等着咱们。”
她忙起身,扶着其格其的手朝外走。
“嫂子来得可巧了,刚要寻你去呢,咱们走吧,这还是太子妃头一次请大家伙听戏呢。”
“这些邀请的可不止你我,侧福晋也在邀请之列,今日的淑芳斋可要热闹了,只是不知道今日唱的是哪一出戏。”
董鄂氏谈起听戏,语气欢快,这可是宫中女眷少有的消遣,上一次听戏还是过年的时候。
这宫里不管是嫔妃还是宫人,说起听戏没有不爱的。
这宫人若是能跟着自家主子去听一场戏,回来没有不被羡慕的。
诺敏倒没那么喜欢听戏,只是难得有个消遣,她也乐意去凑凑热闹,不然天天闷在乾西三所打麻将也不是个事啊。
妯娌两人一路朝淑芳斋走去,许是因为听戏,大家伙来得都格外的积极。
台子上虽还没正式开始,却已经在热场了,锣鼓、丝竹之声已然响起。
一入场诺敏就注意到了郭络罗氏的身影,本该还在禁足的她,因着前些日子万寿节的缘故,提前解了禁足。
她打量了一眼,这郭络罗氏禁足这些日子,倒是比起往日低调了许多,往日她可是打扮得比太子妃还要华丽几分。
诺敏瞧她的时候,郭络罗氏也正好瞧了过来,两人的视线撞在了一处,诺敏想了想,还是决定当即挪开视线。
刚想着同诺敏恢复关系的郭络罗氏一噎,掩饰了这么久的情绪瞬间被点燃,这博尔济吉特氏怎么能这样一点颜面都不顾?
其他的福晋便是再不和睦,面子上也都是说说笑笑的。
唯独这博尔济吉特氏,一点面子情的不给,格外的任性。
郭络罗氏原本想着低头求和的心思瞬间没了,就她这样子,自己身段放得再低也无济于事,反而自己还可能成为她的笑料。
她紧捏着帕子,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去看诺敏。
诺敏和董鄂氏对视一眼,笑着走到太子妃跟前,“给太子妃请安。”
这一走近了,两人便瞧见太子妃今日的妆容比平日要厚重些,尤其是胭脂,掩盖着她因小产而气血亏虚的面色。
瓜尔佳氏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这才笑着道:“今儿得亏是看戏,若是旁的,弟妹只怕是要被罚酒了。”
诺敏一副没睡醒的模样,拉着太子妃的手。
“好嫂子,这可不能怪我,自打昨儿得知今日有戏看,我激动地一晚上没睡着,这才来得晚了些。”
太子妃脸上的笑容更甚了,朝一旁的乌拉那拉氏道:
“你们可听听,我花了心思请她来听戏,如今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周围在座的福晋们纷纷笑了,诺敏瞧着心思简单,又和她们没什么利益牵扯,她们也都乐得同她交好。
乌拉那拉氏也因为诺敏对弘晖的好,对她也十分的亲切,用帕子掩嘴笑道。
“这宫里上下谁不知道十弟妹这张嘴最是得太后欢心,不曾想竟会这般倒打一耙。”
郭络罗氏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挺直着脊背,注视着戏台,让自己不去关注那边的热闹。
太子妃自然也注意到这边,同身边的宫女使了个眼色,不过片刻的功夫,戏台上便响起了几下锣声,好戏即将开始。
众人也纷纷安静下来,目不转睛地看向戏台。
只是等一折子戏唱完,众人的脸色都变了,隐晦地打量着郭络罗氏。
自从戏开唱之后,她便如坐针毡,却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离开,只得一直坐着。
诺敏原本听着那咿咿呀呀的唱腔,又没有字幕,有些昏昏欲睡。
董鄂氏见了,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将戏讲讲,也免得她等会跟不上形势。
只是戏说完,诺敏的瞌睡虫也飞走了,精神得不行。
接着吃点心的动作,不着痕迹的将所有人的表情收之眼底,眼底全是吃瓜的兴奋。
更是扼腕,刚才要是没打瞌睡,看现场版的不知道多精彩呢。
董鄂氏拉了拉她的袖子,瞪了她一眼,“快收敛着些,被人瞧见可不好了。”
诺敏闻言,立即将伸长了的脖子缩了回来,规规矩矩地坐在董鄂氏身边,讨好似地笑笑。
不过妯娌两个对太子妃是服气的,小产至今,太子妃没有一点动静,不曾想一来就来了个大招。
今日这出戏可不简单,应当是按照太子妃的意思新排的,讲得也不是旁人,正是和硕额驸明尚。
虽说戏里将故事安在旁人身上,但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原型是谁。
更妙的,方才唱的那一折戏,讲的就是明尚诈赌被判斩首的事情。
诺敏心里暗戳戳地给太子妃点了个赞,所谓杀人诛心讲的不就是这个嘛!
郭络罗氏最在意的不就是她的身世吗?
有安郡王府在,世人多只记得她是和硕格格的女儿,可太子妃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罪臣之女。
越是郭络罗氏在意的,她就越要扯下来,她最是知道如何才能让郭络罗氏最痛。
一折戏罢,氛围有些尴尬,太子妃还在,没有哪个福晋离开位置。
至于那些个侧福晋,更是不敢有什么动作。
郭络罗氏深吸一口气,将折断的指甲藏在了帕子里,努力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笑来,更是不露一丝怯意。
太子妃弯了弯唇角,勾出一丝嘲讽的笑意,既然不走,那戏就接着唱下去,这还没到杀头呢。
锣鼓声再次响起,众人也只得收回视线,继续看戏。
看到砍头的时候,戏子们演技都不错,尤其是那扮演女儿的小旦,凄凄惨惨地哭喊着。
郭络罗氏的肩都有些抖,好容易挨到这一折结束,她再也忍不住了,站起身朝太子妃告罪之后,不等太子妃回应便径直离开。
她这一走,众人才渐渐活跃起来,零零散散地前去更衣。
太子妃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眼底写着什么,谁都看不清楚。
不过一瞬间的功夫,她又笑了起来,这次可比之前真诚得多。
“再接着唱《风筝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