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你一个小小的从七品县令,是在质疑本通判吗?!”
“还是说,张县令明知此案有问题,心中有鬼,不敢让本通判重审?”
张瑜一个从七品的县令,竟然敢在提审犯人的时候,质疑他这个临安府通判。
“啪”周大同脸色渐冷,重重一拍惊堂木,怒喝道:
“张瑜,本通判问你,此火不是你放,你为何要救,此言可出自你口?!”
周大同在县令位置坐了二十多年,从来都是老好人模样,跟任何人都没红过脸,
在很多官员的认知中,他就是一个怂包,没后台,没背景,还没身材,纯纯的三无人员!
虽然以榜眼之能留在临安,成了县令,却是一无是处,谁都不敢得罪。
张瑜为县令多年,打心眼里瞧不起周大同这个只会喝茶下棋,连老婆都没有,只会去青楼宠幸黄脸婆的软蛋!
就算现在周大同升任临安府通判,是六品官,连三品府尹都要高看一眼的存在,在张瑜眼中依旧是软蛋。
可此刻,周大同怒摔惊堂木,那不怒自威的气势,那深邃可怖的瞳孔,尽管身材依旧臃肿,却给了张瑜一种面对青天大老爷的错觉。
张瑜噎住了,不知该如何回答,强忍着心中惊惧,低头行礼:“周大人,下官并非质疑你,只是此案已经结案,证据确凿!”
“证据确凿,哼,谁说的!”
周大同甩了甩酸麻的手,瞥向林凡,后者对门口狱卒招呼道:“请两位张大人过来。”
“喏。”一名狱卒点头应允,转头离去,不多时身后跟着两人,正是张仲天和张仲地。
“张大人?”张瑜眉头紧皱,不知道林凡口中张大人是谁,下意识回头观望,就看到张氏兄弟联袂而来。
一个从九品潜火军兵隅官,一个从七品监察御史,他们来干嘛?
周大同眉头微挑,这不是张九成的两个儿子吗,林凡怎么把他们给请来了?
张仲天,张仲地兄弟二人走进牢房,笑着对面前几人点头:“周通判,林县令,李县尉”,却看都没看张瑜一眼。
林凡点头回应,笑道:“仲地兄弟,你是潜火军兵隅官,麻烦你将章家失火案,查到的线索给周大人说一下。”
“好,那我便说一说,复原纵火案的经过。”
张仲地从怀中取出一幅卷轴展开,挂在了墙上,卷轴上画的是章家别院,每一个角落都用字体标注,极为详细。
“今早我带人去了章家,将章家重新检查了一遍,在多处位置找到了猛火油的痕迹,可以确定凶犯是利用猛火油纵火。”
“大宋律,民间禁止贩卖和使用猛火油,违者处重罚,杖责或监禁!”
“章家是农户,没可能弄到官方禁售的猛火油。”
“那么请问张县令,这猛火油哪来的呢,卷宗上为何没有猛火油的记载?”
张仲地从怀中取出一份卷宗,递给周大同,严肃道:
“这是下官所查章家火场废墟遗漏点,共36处,对照画卷上的标注,皆未被记录在纵火案卷宗内,由此可见,张县令在审查纵火灭门案时,故意遗漏了很多细节。”
周大同拿过卷宗翻阅,瞥着脸色不断变幻的张瑜,将卷宗重重往桌子上一拍:“张瑜,给本通判个解释!”
“你身为案件主审官,又是灭门重案,这么多遗漏线索,你是瞎子吗?”
张瑜拿过卷宗翻阅,反驳道:“可能是麾下捕头们查案时不够仔细,这并不能代表纵火者另有他人。”
“而且,章家三口人皆被利器割喉而死,当时叶雪青就在院落里手持长剑,剑刃上有血渍!”
林凡对着门口守着的狱卒道:“请李仵作,崔仵作,郑仵作三人过来。”
“喏!”狱卒抱拳离去,不多时带着三名仵作归来,令张瑜眉头紧皱。
三位仵作对着周大同行礼:“见过周通判。”
林凡对着三人抱了抱拳,遂笑道:“李仵作,崔仵作,郑仵作三位仵作,是临安府内最资深仵作,大家没意见吧?”
周大同笑道:“那是自然,三位仵作从事仵作工作多年,从未出错过!”
三名仵作齐齐回礼:“各位谬赞了,我们只是尽分内之责。”
林凡做了一个请,许仵作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递给周大同:
“周通判,下官受林县令所邀,在崔仵作和郑仵作的通力配合下,已连夜对章家三人尸体做了复验,这是复验记录。”
目视周大同翻阅复验记录,李仵作幽幽道:“经过复验,章家三人死亡前无明显争斗痕迹,确认为睡梦中被利器割喉致死,后被焚烧。”
“我对比了府衙内封存的利器,伤口不吻合,死者伤口翻卷程度,应是匕首割裂,并非长剑。”
“而长剑上干涸的血渍,也并非人血,而是禽类血液,断定为鸡血。”
李仵作对着郑仵作一招手,张仵作解下包裹,取出一把长剑,放在桌子上给周大同查看,正是叶雪青被抓到时,收缴的长剑。
张瑜盯着长剑,瞳孔收缩,遂道:
“李仵作,死尸已经过去一个月了,早已下葬,你们是何处得来,而且尸体过去这么久,不腐朽吗?就算复验,也会有错吧?!”
李仵作淡淡瞥着张瑜,幽幽道:“张大人,我李家世代为仵作,我李阙从事仵作之职更是三十年之久,从未出错,你在质疑我吗?”
“没错,章家三具尸体却被你早早下葬,可又被人偷偷挖开坟墓,放入了防腐的香料后封存。”
“有着防腐香料替尸体防腐,哪怕一个月后,三具尸体仍保存完好,只有轻微的腐化,可令我等再次复验!”
张瑜一愣,一甩官袖:“荒唐,封棺之后岂可再开,就算放了什么防腐香料,那开棺之人不会再放些别的什么香料,来误导你们验尸吗!”
“要知道,当时的验尸报告,可是孙仵作和周仵作一同书写,难道他们故意做假证不成!”
“张县令,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吗,何必呢?”林凡幽幽开口,换来了张瑜的怒喝。
“林凡,端正你的态度,你是临安县的县令,临安府的案子,还轮不到你来插手,就凭你僭越,本官可以去参你一本。”
张仲天正在一旁一言不发,闻言开口道:
“本官为监察御史,有监察百官之责,张县令既然想弹劾林县令,跟我说就好,我来撰写文书。”
“你...”张瑜都要气糊涂了,压根忘了人群后还站着一名监察御史,被噎的不说话了。
林凡再次对着狱卒道:“请孙仵作和周仵作过来吧。”
“嗯?”张瑜望着狱卒再次离去,不可置信的望向林凡,诧异道:
“孙仵作和周仵作已经调出临安,你怎可私自调回?”
“是啊,他们被调出临安了,我不可以,有人可以啊!”
林凡嘴角勾起冷笑,从怀中取出一份卷轴展开,正是大理寺出具的调令。
“这...”张瑜瞪大了眼睛,身体不断颤抖着倒退,大理寺的调令,林凡怎么可能弄到?!
很快,孙仵作和周仵作来到牢房里,低着头对周大同行礼,根本不敢去看张瑜。
林凡轻咳两声,幽幽道:“二位,周通判就在这里。”
“你们把那日张县令,如何让你们伪造死亡报告的过程,详细说来,千万不要有所隐瞒!”
孙仵作和周仵作脸色复杂的望向林凡,遂又望向脸色青紫的张瑜,再次对着周大同行礼。
“回周通判,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