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医院护士去病房查床,忽然发现姜飞阳已没了动静,各类医疗仪器也都停摆,心惊之下,便去探他鼻息和颈脉。
可是草人所化,又怎会有呼吸和脉搏?
那护士手一抖,惊道:“死了……”愣了片刻,便即将这一消息告知医生。医生闻讯,也都急忙赶来查探,最终宣告姜飞阳身亡。
医院把这一消息通知了叶静漪。
彼时叶静漪仍在家中睡觉,惊闻噩耗,猛然坐起,起先不愿相信,对着电话问道:“不是开玩笑吧?他昨晚醒来,不是好好的么?”
得到医院认真答复后,叶静漪只觉鼻子一酸,眼眶也变得温热,脑海忽然浮现出姜飞阳的音容笑貌,两行热泪竟似决堤般涌了下来。只听医生在电话里说道:“来办后事吧……”
叶静漪哽咽着“嗯”了一声,声音细若蚊吟,挂断电话,又默默垂泪,始终压抑着没有哭出声来。她实在不愿接受姜飞阳的死讯,于是一边抹泪,一边穿衣,独自前往医院。
到了医院,直奔姜飞阳病房,只见病床上的人已经用白布从头到脚盖住了。
叶静漪哽咽着问道:“我能看一眼么?”
医生见她模样楚楚可怜,忍不住叹息一声,道:“看吧……”
叶静漪走到床边,颤抖着手,缓缓掀开白布,只见姜飞阳神态安详,一动不动。
她哽咽着,柔声唤道:“小中医……”
小中医没有回应。
她这才相信姜飞阳是真的死了。
泪水又夺眶而出。
她放下白布,重新给姜飞阳盖好。此时她再也抑制不住内心悲恸,紧捂着嘴,呜咽着跑出病房,一直跑到高雪病房门外,忽地推门而入。
高雪此刻正躺在病床上,听见门口动静时,忙扭头一看,只见叶静漪两眼通红,满面泪水,心下吃了一惊,问道:“你怎么啦?”
叶静漪一直捂着嘴,呜咽着走到床边,忽然把头埋在高雪身上,“呜哇”一声大哭出来,哭着说道:“小中医……小中医死了……”
高雪一听,脸色瞬间煞白。她原本还以为叶静漪只是碰上了什么委屈,正有心安慰一下,没想到听见的却是姜飞阳的死讯……
高雪眼眶一红,泪水也不由地滚落下来,喃喃问道:“静漪……你说的……是真的么?”
叶静漪埋头大哭,哭着说道:“真的……”
高雪以为是在做梦,她躺在病床上,身上仍盖着被子,伸手在被子底下,偷偷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疼痛令她相信自己并不是在做梦。
她没有安慰叶静漪,而是拿起手机,拨通了高正的电话,电话一通,哽咽着说道:“爷爷……你来一下……你快来医院一下……”
高正似乎已听出了异常,急忙在电话里问道:“小雪,你怎么啦?”
高雪呜咽着说道:“你快来……”
“你到底怎么啦?你别哭,爷爷马上来!”
电话刚一挂断,高雪终于也抑制不住心中悲痛,抱着叶静漪哭出声来。两人哭声飘出病房,一直传到走廊,久久回荡。
不久后,高正领着高欢赶到,一进病房,见两个泪人抱作一团,仍是止不住地哭泣。
高正慌忙问道:“你们到底是怎么啦?”
高雪已哭得两眼红肿,抹了一把眼泪,呜呜哭诉道:“小中医……小中医死了……”
“啊?”
高正高欢瞪大了眼,都觉震惊。
四人一时如鲠在喉,都说不出话来,病房中唯有高雪和叶静漪两人呜呜哭泣声,格外悲切。
沉默半晌,高正才叹了一口气,宽慰众人道:“事已至此,大家都看开些吧。”又对一旁高欢嘱咐道:“小欢,小中医是你救命恩人,也是我们一家的恩人,他的后事要好好办。”
高欢点头应道:“行,会给他办体面的。”
数日后,姜飞阳的“遗体”在殡仪馆火化。
高雪一家和叶静漪都来送行。
殡仪馆内,“姜飞阳”被推入火化炉中。
火化结束后,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忽然发现,这具尸体实在不同寻常,因为寻常这么一具尸体烧出来,至少都留下一盒骨灰,偏偏这一具尸体烧出来,就只有一小捧的草木灰?
虽有异常,但殡仪馆也不敢声张,只当是设备出了故障,导致火势没有控制好。
于是将一捧草木灰敛入骨灰盒,生怕被人看出来,又往骨灰盒里掺了一些其他粉末,装足了份量,这才把一盒“骨灰”移交到高雪等人手里。
盒子上贴了一张姜飞阳的黑白遗像,看到遗像那一刹,高雪和叶静漪又都忍不住垂泪。
高正在旁说道:“好了,把他送上山吧。”
高雪捧着骨灰盒,一行人往山上公墓走。
高家花了好大一笔钱,为姜飞阳买了一块“好地”,依山傍海,林荫环绕,站在墓前就能眺望天海一线。而且毗邻高雪父母的墓地,每年都能一同祭拜,由此可见高家诚意,心中似已把姜飞阳也当成了家人。
高雪小心翼翼把骨灰盒放入墓中,叶静漪又跟着将一束百合鲜花放在骨灰盒上。
几人站在墓前,一个个神情肃穆,都向骨灰盒深深鞠了一躬。然后高正对随行的公墓管理员点点头,示意开始埋土立碑。
高正语重心长地叹道:“小中医啊,安息去吧,往后每年的清明重阳,我们一家都会来给你扫扫墓、上上香的……”
高雪凝望墓碑上的遗像,想起了姜飞阳的音容笑貌,想起了两人相识相处的点点滴滴,一时又不禁潸然泪下。
叶静漪上前轻抚高雪的肩背,哽咽着道:“别哭了……小雪姐姐……你别哭了……小中医肯定也不想看见我们哭的……”
两位姑娘相伴落泪,任谁见了都不免心疼。
高正叹了一声,径自走到一边,点了一支香烟,吞云吐雾间默默望向大海,满怀惆怅,内心暗叹:“小中医啊小中医,本来指望能把小雪托付给你,想不到你竟这么走了……”
高欢也走了过去,道:“爷爷,给我一支。”学着抽了一口烟,竟呛得咳嗽起来。
爷孙俩本来都不抽烟,这一包烟本来也是买来散给工作人员,好请托别人帮忙的。只是现在两人都心中愁闷,才要借此消愁。
高雪和叶静漪则是泪眼相对,无语凝噎。几人一直守在墓前,直到黄昏时分,夕阳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