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陆真睁眼坐起来还有些怔愣,云巧不在屋内,她起来穿好衣裳后自己随意挽了头发走出去。
院子里几个孩子正在喂鸡鸭,农家喂养鸡鸭多是剩饭剩菜煮开混合着米糠、麦糠还有一些老青菜叶子切碎了拌在一起,史里正的鸡鸭大约一天也就喂一两顿,此时正争先恐后地抢着吃。
阿花伸手摸了摸母鸡的翅膀,这只鸡已经开始下蛋了,每天都有一颗,她对它不由得有些偏爱。
“大姐!贵客在看我们。”
阿木将自己的身体往阿花后面躲了躲,阿花抬头往上看,只看到一个穿着蓝色衣袍的清冷美人,她伸出手朝他们招了招。
阿花犹豫了几息还是过去了,阿木紧紧地抓住她的衣角,更小的阿荣已经哒哒哒地往前跑了,吓得阿木连忙牵住他的手。
“贵客,你喊我们?”
陆真伸手摸了摸阿花的脑袋,温和地问道:“你几岁啦?识字了吗?村里有没有读书的地方?”
阿花摇了摇头:“我十岁了,识得几个字但不会写,村里没有读书的地方,我们一会儿就要去地里挖野菜了。”
她的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了其他小孩的声音:“阿花!我们要去地里了,你们去不去?”
“去!等我拿一下篮子!”
阿花怯生生地看着陆真,陆真摆摆手让她带着弟弟妹妹走了,云巧端了温水回来,招呼陆真回房洗漱。
“昨夜大人睡下后许先生拿着账册来了,今天一早又带着人和村里的农人在外面问情况,早饭吃清汤面,已经让胡厨子和面了,一会儿就有得吃。”
陆真接过她拧干的帕子,有些惊讶她的转变,去长安以前,云巧可不会如此主动且处处为她考虑,这段时间变化大得让她有些诧异。
被她盯着的云巧等她擦完脸和手后端着木盆出去了,大人都能看出来她的转变,她自己当然知晓。
以前总是觉得以后要回到主子身边,对大人监视多于服侍,可大人并没有说什么,甚至通过她主动和主子往来,她的职责是保护大人,可没曾想竟是大人救了她。
入长安的时候,她又一次想到大人会留在长安任职,可没想到大人竟然仍旧选择回到陇右,这里的人需要她,北边的改革需要她,她就回来了。
既如此,她这本该如此的服侍就更不值一提了。
许光和几个伙计急匆匆地回来了,看到陆真还在吃早饭,便去洗了手也过来吃早饭。
清汤面上码了几片卤肉,许光吃得美滋滋,陆真吃完面拿了个馍撕开来吃,等许光吃得差不多才问道:“有情况?”
许光看了她一眼,悄声回道:“许多田都被改成了地,问了几个农户,他们说那些地已经改不回去了,只能种小麦,若是再沙化,就只能种棉了。”
“谁让改的?”
“县里的大户,若是按照田改来落地,这些土地只能按照旱地来确权,税粮征收肯定没有田高。”
许光说完这句也不说话了,陆真冷了脸,田改是好事,但总有人想着占便宜,这就有些恶心人了。
“难道他们不知道田地确权只是确认所有权,税粮缴纳是按照当年度种植的作物亩产来折算的吗?”
许光叹了口气:“这边的官府公告说得十分笼统,里面只说要丈量土地和确定种植作物,其他的一句没说。”
这就是当地府衙、县衙的问题,陆真嚼着馍,与许光聊了近半个时辰才启程去府城。
史里正连忙从祠堂赶回来送客,陆真朝他拱拱手:“多谢老人家宽待,陆某还有要事在身,需启程了。”
“午饭都没吃,得让老婆子蒸点馍馍你们带着路上吃!老婆子!”
赵管事连忙推辞:“不用不用,时间紧路程远,东家还想着去府城一趟呢,就不耽搁了。老人家就送到这里,准备启程!”
等人都走了以后,姜大娘进厨房一看,这竟然还给他们留了肉和两袋面粉,她想去堂屋告诉老伴,老伴却看着桌上的碎银微微出神。
“老头,你咋了?”
史里正哦了一声坐下来,姜大娘连忙说道:“贵客在厨房里留了两袋面粉和半扇肉,这太贵重了,咱们得赶紧追上还回去!”
“上次听货郎说,那陇右府的大官姓什么来着?”
“哪个大官?”
“哎呀!当然是以女子之身到陇右为官的那个啊!好像是……姓陆?”
两人对视一眼,都对这个念头感到荒谬。
大官怎会到乡野之地来?
被两人念叨的陆真打了个喷嚏,云巧递过帕子,陆真擦了擦随手揣怀里,转头和许光讨论着今年工坊的扩张情况。
“去年的布匹售卖营收增长了七成,贸易区占了三成,其余都是扩大集市带来的增收。”
“粮油方面呢?”
“水稻的收成增加了四成,小麦增加了一成,眼下榨油坊的豆子大多数是从外地贩来的,成本下不来,倒是养殖业增长迅猛,陇右的肉类价格有所下降。”
陆真手指轻点在账册上,陇右的这些变化大约可以给九原府的发展一些指引。
靠着稳定的物价,依靠物料原产地的便利做加工,再用链条式的集市售卖……
九原府如今也能走这样的发展道路,但它和陇右的资源是重复的,陆真没打算自断臂膀,那就只有做大做强了。
一行人自西门入府城,遇上了戒严,守门的兵丁要求不得入内,郑前递上名帖,那兵丁还以为自己眼花了,连忙喊来头目。
头目仔细一看,合上名帖上前恭敬行礼道:“不知大人前来,快请进!”
陆真没有撩开车帘,直接说道:“去府衙。”
车夫下马车牵着马往前走,走近府衙才知晓为何今日戒严,外头围着乌泱泱一群人,府衙的大门紧闭,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
“派个人去了解一下情况,从侧门入。”
“是。”
郑前派了两个人上前去了解情况,他则带着车队绕道靠近府衙侧门。
随从上前用力叩门,许久都没人来开,回头看向郑前,后者指了指围墙,示意他翻进去开门,随从犹豫了一下,翻身上墙。
“吱呀。”
门开了,陆真撩开车帘下马车,看了四周一眼,带着人径直往里走去。
这个张钦在搞什么名堂?前门叫人给围了不说,侧门还没人看守,人都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