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赵旭觉得自己看不懂眼前的这个女人,她明明胆子很话有意无意地总会低垂了脑袋,避过他的视线,可言辞间又滴水不漏。
从齐湛被赐婚开始,他就发现自己可能漏了一环很重要的信息。
上官玄策是块啃不动的骨头,无论私下里如何拉拢,他都能四两拨千斤,毫无纰漏地推了,转头却将女儿嫁给了齐湛。
师徒之情……
呵呵,他若真信了,便是个傻子。
他现在只想知道上官玄策是否已经知道了齐湛的身世,当爹的不好下手,便想着女儿这边或许能寻出些什么线索来。
被他盯视着的繁星只觉得背脊发凉,这个男人皎然如明月般的脸庞上,永远是一副温和的笑,哪怕内心如滚浪在翻搅,也绝不会让人看出来,只会愈发让人有种如沐春风之感。
他的睛似有魔力一般,让人看不穿他的心思,也永远半弯如一汪远月,带着笑看人,温润得如一块明玉,更出尘如谪仙一般,实则是城府极深,阴邪狠毒之辈。
段位太高,绝不是她一个人能对付得了的。
话毕,见他没什么动作,她有礼道“殿下,我还要赶着去养心殿觐见皇上,便不打扰殿下赏花了,先行一步。”她恨不得能『插』上翅膀飞走。
“倒是本王挡道了!”他应道,依旧温柔的笑,依旧温润的眼眸,也依旧清澈的嗓音,“世子妃请吧!哦,对了,两月后本王与明瑜成亲,还请世子妃能早些到,明瑜可是时常记挂着你的。”
记挂个鬼啊!!
那女人巴望着自己能快点死好吗?
说这种假话,他也当真是不脸红,这般模样真真是骗了不知道多少人!
她笑着点了点头,面上古井无波,心跳却早就二百八了,都快炸了。
待繁星一众离去,赵旭闭目思索了起来,从她方才的回答和表现瞧不出一丝端倪,难道是自己猜错了,上官玄策与齐湛除了师徒之情,私下当真没半点联系?
不,若真没联系,春猎祭时,上官玄策的行动为何那样的耐人寻味。
齐湛或许聪明,但他忘了一件事,能与那个人打成平手的,天下当真不多,他便是其中一个,但这其中疑点也颇多,一时间也找不出任何证据证明事发之时,齐湛就在雁『荡』山上。
还有那批突然冒出来的土匪,待他匆匆寻到古墓,却任是没找到他们的人影。
他满含郁结地看向繁星远去人影,哪怕离得那么远,那身姿也婀娜得令人一见难忘。
这身姿……
他拧了眉,瞧着繁星的背影登时面『色』阴恻狠毒起来。
繁星走得极快,红樱和红鸾不明所以,尽量跟上,又怕她走不稳会摔了,小跑上去扶着她。
直到芒刺在背的感觉消失了,繁星才慢下脚步,这一路走得太快,太阳底下都让她出汗了,她转身偷望花园一眼,总算是看不到赵旭这个人了。
她停顿了脚步,站定后松快地吐了口气。
这进宫一天能折了她一年的寿。
她也没敢停留太久,皇帝还等着她觐见呢,加上张嬷嬷的催促,她此刻也没那心思没去细细思索赵旭今日出现的真正企图,反正自己被上官明瑜恨到了骨子里了,他娶了这么一个和自己有过节的女人为妻,耳边的枕头风怕是会吹个不停,故而日后如果再相见,自己真没必要忍让,就是再忍再让,上官明瑜估计也会给她下绊子,她可不想因为忍让叫人觉着她好欺负,变得更加肆无忌惮了。
不过今天这事,她是肯定要和齐湛说的。
片刻后,她被张嬷嬷带到了养心殿外,经过鲁公公的通报后,便有小太监领着她进了大殿。她低眉顺眼地进了殿,上前行了大礼,便听到龙案那边传来元玺帝的声音。
声音苍老,沙哑,但依旧威严。
“平身,起来回话。”
繁星站了起来,规矩地不敢抬头去看,只她感受到殿中除了元玺帝落在她身上的威沉目光外,另外还有一道视线,她不由转了转眼珠,瞧向那道视线的方向,殿东边的锦凳上坐着一人,正是齐湛,看到他后,在皇后和御花园那提着的心便放了下来。
“上官氏,你将世子照顾得很好啊,朕想问问你,想要什么嘉奖?”
嗯?
繁星不明所以了,皇帝是那只眼睛看出她将齐湛照顾得很好的,这人出门的时候那脸上的颜『色』可是只能用惨白二字才能形容的啊。
她偷偷看向齐湛,用眼神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儿?
齐湛只对她点了点头,放在膝上的手指朝地上指了指。
繁星福灵心至,忙又跪下,诚惶诚恐地道“皇上仁厚,臣『妇』是世子爷的妻子,照顾他是理所应当的,不敢当皇上夸赞,更何况,世子爷的身子会有好转绝非臣『妇』一人之功,宫中太医,府中的家奴,都是有功之人,臣『妇』不敢贪功。”
元玺帝闻言点头,称道“是个贤惠的,『性』子也好,都说你是个胆小如鼠的,今日看传言当不得真啊,上官玄策不仅会带兵,这女儿教得夜甚好,温婉居家,不卑不亢。好,非常的好。”
繁星闻言松了一口气,这胆小如鼠四个字,是她自己搞出来的孽障,怪不得他们这些人要一遍一遍的提,如不是不想丢了齐湛的脸,她宁愿更‘鼠’些。
元玺帝又道“朕听说你十分喜欢养花草?”
“回皇上,臣『妇』年幼时身子不太好,大夫叮嘱宜静不宜动,每日在府中的日子便十分难熬,看着花草漂亮,就学了一些技艺,权当解闷,难登大雅之堂的。”
“哦,是吗,可朕听人说,那些极难养活的到了你手里都能成活?”
“那都是场面话,偶尔养活了,别人瞧着稀罕,便赞两句吧,臣『妇』其实很笨的。”
“哈哈哈……”
繁星很不理解元玺帝这笑为那般,不过人家是皇帝,想笑就笑,岂是她能置喙的,只是跪着说话,真的是很累啊。
元玺帝望向齐湛“这丫头好,不骄不躁,你母妃果然会挑人。”
“皇上谬赞了,她这『性』子也就只能静一时,胆子小也是真的。”
元玺帝听他话里虽然是贬,但何曾见他费力气地去说过一个人,分明是看对眼了啊。
这桩婚事,起初他是很不愿的,上官玄策虽是个能人,但到底不是十几年前的征西大将军了,平国公府也不是他当家,哪怕是长房的嫡女,身份上总让他觉得不般配,且上官明瑜在京都城素有美名,这上官明琅却像是石头扔进了大海里,什么回响都没有的。
不过他也知道,再优秀的女子,若齐湛自己看不上,那也是白搭,得他自己瞧中了,最要紧的还是八字,相配,合。
这模样……
元玺帝不得不说,这丫头模样生的极好,若非他阅美无数,年纪又大了,她初进来那回儿,他也会瞧得目瞪口呆。
喜欢好看的,『性』子柔和的……
呵呵呵,这就对了吗,说到底,齐湛也是个人,和天下的男人没什么不同。
他捋了捋自己的胡须,似乎对繁星越来越满意了。
“起来吧,赐座!”
对于皇帝的良心发现,繁星真是感激不已。
鲁公公端了一张锦凳过来摆在齐湛旁边。
繁星坐下后,才敢抬头好好看看元玺帝。
这一看就吓到了,皇帝老儿那张脸瞧着很不对,比齐湛还苍白,人也消瘦,放在龙案上的手枯槁如骷髅。
这模样明明是活不了多久了,按道理该躺在床上起不来才对,也不知道他是吃了什么『药』,还能这么坐着说话。
她想起鲁公公之前易容装扮去繁星阁拍卖灵芝的事儿,但这都是大半年以前的事儿,那灵芝怕是早吃完了吧,他这个帝王命运早已定下,哪怕他每日将甘『露』当水喝也是无用的。
她低头开始往原身的记忆里扒拉,奈何元玺帝死的时候,她还没进宫,只知道算是寿终正寝,可是今天看到的这模样怎么看都不像,倒像个瘾君子。
繁星心里突突的跳,联想到了齐老王爷。
赵旭那家伙,不会连自己老子都杀吧?
这一想,她脸就白了,生恐元玺帝看出端倪,将头又压了下去。
元玺帝今日看着是极高兴的,有拉拉杂杂地与齐湛说了些许话,说的都与政务无关,又会特意问繁星,就像个老父亲对病中的儿子嘘寒问暖那般。
繁星觉出些不平常来,这皇帝老子是有多喜欢齐湛,关怀得都要出天际了啊。
她偷偷斜睨了一眼元玺帝,这瘦得都脱像了,脸颊凹陷,眼窝黑沉,却每每在看向齐湛的时候,黯淡的眼神里冒着慈父一般的光芒。
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倏地,齐湛攥住了她曲起指头的手往他袖子里缩去,袖子里他掌心温热,平复了她的心情,待到她的手指头伸直了,他紧紧攥着的手才慢慢放开。
繁星趁机反握住他的手,用手指往他掌心摩挲着。
这大概就是默契吧,有些事不用嘴说,只消一个动作就能明白彼此的想法。
他忍不住勾唇一笑,心里也涌起一股甜意来,真不愧是自己选中的女子,洞悉起人心来一点不比老江湖们差,况且她从未进过宫,在皇帝的威压面前还能保持镇定和清晰的思虑,光是聪明是做不到的。
他虽端坐着,但心跳却已微『乱』,心底生出一股窃喜来。
嗯,不愧是他的女人!
那件事的确不该再瞒了……
两人间微妙的小动作没逃过元玺帝的法眼,不过从他的角度看,只当是新婚夫妻一眼对上,蜜里调油的小情趣罢了。
元玺帝哈哈一笑,道“想来这『乱』点鸳鸯谱也是能点出一段好姻缘来的,无咎啊,既喜欢,那便赶紧生个孩子出来,也好叫你母妃放心。你这『性』子也该改改了,别总冷冰冰的,小心媳『妇』嫌弃你。”
听闻他的话齐湛目光温柔地瞧了一眼繁星,起身拱手应道“是,臣谢皇上提点,更谢皇上赐婚,臣定真心相待,永不相负!”
繁星没想到他会在这种场合下说出此番话来,不由心头一震。
这算不算秀恩爱,还是在皇帝面前秀。
当即控制不住地抬了头瞧向他,却正撞上他看过来的明亮黑眸,瞧着他炯亮的目光,温柔的笑容,她唰的一下红了脸。
元玺帝将两人的神『色』看在眼中,直道英雄难过美人关。
接着,两人正式齐齐叩拜元玺帝,谢恩赐婚。
“好了,都起来吧!”
两人谢过恩后,元玺帝看样子也撑不住了,两人便告退了。
出了养心殿,繁星亦步亦趋地跟在齐湛身后,这一路上,男子英挺,女子曼妙,一前一后,一高一矮,不仅般配,更像是一副画。
越行越远后,繁星追上齐湛的步伐,踮起脚尖想在他耳边嘀咕几句。
齐湛伸手揽上的她的腰道“还在宫里,举止庄重些,马车上再说。”
“哦!”
二人出了宫,上了马车,繁星憋了一肚子的问题要问,刚要开口,就被他一把搂进了了怀中啃了个透。
竟然这么激动热情
她便也环上了他的脖颈,回应他,等亲够了再说话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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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今日我生日,哈哈,超不想更文,原谅我更少些。
话说明日也是我生日,今天是阳历的,明天是农历的,巧得咧!!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