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没什么。”帕尔默笑着看着她,“我不是也好好长大了吗。”
唐苑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从来没听你说过这些。”
“难道我要大肆宣扬我从小就没有父母吗?”帕尔默讥讽一笑,“我还没有没心没肺到这个地步。”
“你一定活得很辛苦。”贝丝看着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愈发伤心了。
她的孩子如果还在,也该有那么大了。
“有些人,只要活着就够了,哪还顾得上辛不辛苦。”帕尔默笑着看着她,“所以夫人也不必太难过,您的孩子不在了,或许对她来说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贝丝夫人大约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眼尾的泪要落不落,尴尬地挂在眼尾。
“您别听他瞎说。”唐苑急忙道,“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喜欢胡说八道。”
“我有点累了。”帕尔默忽然站起身,“请原谅我要先走一步了。”
“没关系。”贝丝夫人擦了擦眼尾,微笑道,“我刚才看你吃了不少饼干,需要带一些回去吗?”
图南都忍不住要感叹贝丝夫人的修养实在是太好了。
换作是她,帕尔默已经被她丢出门了。
“这饼干是您亲手做的吗?”帕尔默问道。
贝丝夫人愣了一下,点了点头,“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帕尔默垂眼看向桌上的饼干,又弯腰拿起一块丢进嘴里,三两口咽了下去。
“这个味道,让我觉得有些熟悉。”
“熟悉?”贝丝夫人不解地看着他。
“带一些就不必了。”帕尔默笑了一下,“我这个人嘴刁得很,万一吃惯了这个,以后吃别的饼干就吃不下去了。”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简直莫名其妙。
贝丝夫人从他的背影上收回视线,回过头朝着他们笑了一下,“你们的朋友很有个性。”
“如果您想骂他,我们也完全不会有意见。”唐苑做了个随意的动作。
贝丝夫人捂着嘴笑了一下:“在王宫里见多了说话只说半句的人,看到说话这样直白的孩子,倒也很有意思。”
“您还真是宽容。”
三人随意聊了几句,图南终于又找到机会开口。
“您看上去很健康,又年轻,真的不考虑再要一个孩子吗?”
贝丝夫人摇了摇头,“我从前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每次一想到这件事,我就会在当晚梦到那个死去的孩子,我就渐渐没了这个想法。”
“说起来,您不觉得奇怪吗?”唐苑忽然开口,“您当年正年轻,第一个孩子一定是格外小心,怎么会因为先天不足而夭折呢?”
贝丝夫人愣了愣,“这……”
图南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怀孕的时候,您应该也能经常感受到胎动吧。”
“……的确如此。”贝丝夫人犹豫着说道,“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格外接受不了……”
“孩子出生的时候,您是亲眼看到她没了气息吗?”唐苑追问道。
贝丝摇了摇头,“那会我太虚弱了,孩子一出生,接生的侍女就说孩子已经没气了,国王让人把孩子抱了下去……我苦苦哀求了许久,王后才于心不忍地命人将孩子抱来给我看了一眼。”
她说到这里,又像是回到了那个夜晚,整个人都发起抖来,陷入那个迟迟未醒的噩梦里。
“那个孩子浑身青紫,的确……”说到这里,她已经哽咽起来,一个字都说不下去了。
果然与国王梦中的情形一模一样。
图南起身走到贝丝夫人身边,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背,安抚道:“您不要太伤心了。”
“您的遭遇我很同情。”唐苑轻声开口,“但是仔细想想,您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贝丝抬头看向她,脸上的泪痕清晰可见,“什么意思?”
“为什么这个孩子你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国王就命人将她抱了下去。为什么在您肚子里的时候还活泼好动的孩子,竟然会因为先天不足而夭折。”
“最重要的是……”图南也开口了,“国王昏迷的时候,我们听到他口中一直喊着这个孩子的名字。”
“他说……‘莎伯丽莎,是我对不起你’”
国王有没有那么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们要让贝丝夫人明白,这个孩子的死没有那么简单。
贝丝夫人一时间连哭泣都忘记了。
“他真的那么说?”她声音低哑地问道。
“我们没有理由骗你。”唐苑的声音十分沉稳,让人不由自主地就相信她没有撒谎,“贝丝夫人……你有没有想过,这个孩子的死,或许没有那么简单?”
贝丝沉默了很久。
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气氛异常沉默,让人有些不安。
“我想过……”过了许久,她终于开口了,“我也想过,这个孩子的死或许没有那么简单,但我不敢细想下去。”
说出第一句话,后头的话便简单多了。这么多年,那些憋在心里的怀疑,终于有了一个可以宣泄的出口。
“那天之后,国王赐死了所有为我接生的人,在我还起不来床的时候,就将那个孩子草草下葬。”她双手紧握成拳,指甲几乎要将掌心抠破。
“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要那么急切地下葬……”
“为了掩盖了什么?”图南轻声道,“您也这样怀疑是吗?”
贝丝闭上双眼,泪水滚落。
“是我太懦弱了,这么多年,始终不敢去探明真相。我一直说服自己,也许真的是我哪里做得还不够好、不够小心,是我害死了她……”
“所以您才不愿意再要一个孩子,因为您也害怕,那不是一场意外,是吗?”唐苑问道。
贝丝夫人沉默的态度何尝不是一种回答。
“难道你要一直这样抱着怀疑惶惶终日下去吗?”图南的声音很轻,一字一句却像是一把重锤砸在她心上,让她不得不直面,“那个孩子究竟是怎么死的,您就不好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