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野还没来得及抽身,
就见苏念念和柳桃一前一后朝着那处狂奔,与此同时,废墟下传来苏见山低沉沙哑的一声吼:“不要怕!俺都说了领导会来救的!先让女同志出去!”
山侧狭小的岩洞内,身量娇小的勘测员带着安全帽被送了出来,对方满头满脸全是灰,脸上泪水斑驳,活脱脱一张花脸,随之出来的是其他工作人员、王威以及苏见山,苏见山在最后面,刚钻出来一个人影就砸了过来。
“哥——!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苏念念放声大哭。
和她相比,站在不远处的柳桃显得十分克制,她就那么盯着苏见山,只觉得心脏都在热油里滚过一遭,难受得厉害,偏偏连句关心的话都说不出来,更不可能像苏念念那样抱着苏见山痛哭,她早就失去了站在对方身边的资格。
苏见山顾不得其他人,粗糙大掌轻柔落在苏念念脑袋上,“没事的,俺没事,妹妹不怕。”
躺在担架上的丁师傅笑道:“炸了一辈子的矿,临到头差点埋在里面,小姑娘,咱们这一群人能活下来,完全是你哥的功劳,他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以后,他就是我老丁的关门弟子,我下岗前,一定手把手的把他教出来,对了,见山啊,我腿脚不太方便,这次闹出的事情大,工会那边,麻烦你和陈干事走一趟,把事情缘由说清楚,这个矿,咱们不能放弃。”
因着迟迟没能炸出好东西,在炸药的份量上,上面的人就急了些,连累这么多工人受伤,损失惨重,但昨晚炸完那茬炮后,流出来的水已经有了一股金属味道,下面肯定有好东西的。
哪怕力排众议,都必须把这个矿场进行下去,丁师傅伤了腿,最好的办法就是安排自己人再次进驻矿场,这次他的目光,适时的落在了苏见山身上。
苏念念刚想劝哥哥放弃,就见对方双眼放光。
“俺知道了!师傅放心!”
“……”
顾知野揽住媳妇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在这种节骨眼上说出不该说的话,很明显,今日苏见山立了大功,虽说他只是个临时工,但就目前的情况来说,转正也不是不可能。
只要矿场上有人肯操作,一个爆破工飞黄腾达是迟早的事,现在更棘手的是,刚才被送去医院的王威,对方明显比苏见山伤得更重,苏招娣离开时,差点哭成了个泪人儿。
在陪着苏见山去工会把各项事情、数据落实后,
苏念念连忙跑去供销社买了点营养品看望苏招娣两口子,据说王威伤成这模样,是为了保护苏见山,苏念念心里挺过意不去的,拎着麦乳精就进了医院,找护士打听后,才找到王威的病房,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了苏招娣的崩溃声。
“不离婚!死都不离婚!”
“生不出孩子的是俺,和你有啥关系?!”
王威的嗓音充满了愧疚感:“招娣,我没说过你不能生,但医生说我伤到了腿,有很大可能……嗯?!”
男人的闷哼声响起,
还伴随着苏招娣惊喜的诧异:“没问题啊!”
“……”
空气暂时陷入了沉默,连苏念念和苏见山都尴尬的站在原地,半晌,屋内渐渐传来苏招娣的抽泣声。
“俺的人生已经糟糕到这个地步了,有没有孩子无所谓的,再不会有人对俺比你更好,王哥,不管你能不能生,能不能过,俺都不会离开你,如果你真想要孩子,将来咱们可以领养一个,还免除了生孩子的痛苦,难道这不是一件好事吗?
只要能陪着你身边,吃糠咽菜俺都乐意,现在这生活,已经比俺想象中好一万倍,俺永不离开你!”
“我再想想……”
苏见山受不了这种低沉氛围,他拎着麦乳精率先走了进去,先是告知了王威矿场里的赔偿制度和相应人员的处罚,再者,对于他们俩兄弟,工会会有其他奖励,但目前未落实,苏见山猜测或许和丁工的岗位有关,矿场上除了工人,其他岗位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他们兄弟俩是外来的,经过这次事件,才算在工人中站稳了脚跟。
苏念念惊讶的发现,哥哥在面对矿场上的事时,侃侃而谈,渐褪去了当初的青涩,仿佛一夜间蜕变成了大人模样。
她目光有点怔愣,就这样直勾勾的盯着苏见山,后者说累了,舔了舔唇对她道:“妹妹,帮俺倒点水,要加糖。”
“……”
“俺陪着你去。”苏招娣拿过旁边的暖水壶,和苏念念一前一后朝着水房去。
她眼角的泪渍早已经干涸,但刚才那些话还镌刻在苏念念心底,像风拂过水面留下了痕迹,苏念念沉思片刻,骤然出声:“堂姐,你想收养孩子?!”
“你……你们刚才都听到了?!”
“嗯。”
“结婚这么久了,俺都没有娃娃,可能是当初伤了身体,俺妈找人帮忙算过,说是得收养一个娃,才能带来子女运,你知道王哥的,他最讨厌这些封建。
但经过这次他受伤的事,俺想着还是养一个呗,管口饭吃而已,最好找年龄稍大一点点的,这样,俺不至于花费太多心思。”
苏念念眸色沉了沉。
“姐,不瞒你说,我倒有个合适人选。”
“???”苏招娣明显激动了一瞬,手中的开水都差点撒地上去,她瞪大了眼道:“哪家的娃娃啊?条件太好的可不行,你知道俺和你王哥的,生活也就过得去而已,俺想找个小姑娘,最好乖乖巧巧……”
“我明日把人带过来给你瞧瞧。”
……
既答应了薛卫东给他妹妹找一户好人家,苏念念就把这件事放在了心里,细想想,再没有把人放在眼皮子下面更安全的了,打定主意后,她借用护士台的电话拨去了科研所,在和薛卫东成功接头后,两人初步商定了去接孩子的时间。
挂断电话,薛卫东肉眼可见的喜悦。
正路过的靳川淡淡的瞥他一眼:“家里的电话吗?有这么值得高兴?!”
“不是,是医院那边有一批新到的药品,可以和我们交接。”
说完,他脚步轻快的离开了,关于薛卫东的背景,靳川早就查了个底儿朝天,是个很有天赋的孤儿,非常好掌控,但没有破绽就是最大的破绽。
靳川从不轻易相信任何人,所以这次上面让科研所派人去夏训时,他毫不犹豫的就把薛卫东推出去了,听说对方在训练场频频被人刁难、针对,穷是一切的原罪,他就是要让薛卫东不停的被摔打、折磨,重塑傲骨,最终心甘情愿为他所用。
在这之前,所有不安定的因素都必须拔除。
靳川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半响,他眸色微沉,冲门口的接线员道:“把刚才那个电话,拨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