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温柔地拂过树顶,微风吹来了新的一天。繁华热闹的街道上,熙熙攘攘的声音不绝于耳。
醉香楼位于京城东边商贸发达的斗宿街。今日店里比昨日还要热闹,一大早小二刚打开店门就被热心的百姓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若不是小二机灵地大声嚷嚷“人还没来”,只怕立时就会被淹没在人群之中。
围观的百姓经过昨日已知道规矩,他们破不了题,便上不了楼,也就没有参与的机会。
但他们实在好奇,谁会成功赢下二楼那整整一大箱的银子。
那可是一万两白花花的银子!
昨天那女子大大方方地展示在他们眼前,让他们很多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的人可算开了眼。
若非昨天护送银子的十个汉子魁梧高大,一看就知不好惹,只怕当时便会有宵小动起歪心思,说不得会趁机闹事夺走银子。
辰时刚过,通往二楼的楼道口守着两位壮硕大汉。
大汉身后挂着一幅画,画中是一群男女正在抓兔子。
画边上题着一段字:
百兔纵横走入营,
几多男女斗来争。
一人一个难拿尽,
四只三人始得停。
来往聚,闹纵横,
各人捉得往家行。
英贤如果能明算,
多少人家甚法评。
今日还是与昨天一样,谁能解开画中谜题,谁就能上楼赢取万两白银。
到了巳时,醉香楼的大厅已座无虚席,还没能上楼的客人们对着画念念有词,都在心里算着谜题答案。
正在众人解题之时,八人抬着一顶镶金嵌宝,由上等木材精心打造的奢华轿子停在醉香楼下。
醉香楼门口的,看热闹的百姓被跟在轿子边的侍卫驱赶得纷纷散开。
穿着华丽服饰的丫鬟轻轻揭起轿子门帘,众人这才看清这群嚣张侍卫的主子是一名花容月貌的年轻少妇。
少妇身着锦绣奢华的罗衣,云鬓凤钗,顾盼神飞。
周围人见是个美人,被驱赶的火气顿时消散不少。他们接头交耳,纷纷猜测这名少妇的身份。
少妇柔荑搭上丫鬟搀扶的小手,从轿子走了出来。
她一下轿,轿中跟着走出一位雍容华贵,清越兰馥的美男子。
少妇本就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跟着她出轿的男子竟比少妇还要美上几分。
周围人群一时不知该羡慕男子艳福不浅还是该羡慕少妇坐拥萧郎。
有认出这男子的,喃喃自语地小声跟同伴念叨出他的身份……
“瑞王世子”
侍卫直接动手推开店内客人,让两名主子一路顺畅地走到谜画跟前。
瞟了一眼画中谜题,瑞王世子顾鸣风面色不虞地抱怨着:
“让你早起些,若不是你拖到辰时才出门,现在何至于跟这些庸人挤在一起。”
“要你管我!麻烦你搞清楚,我可是你小姨,你身为晚辈的礼仪规矩呢?”
要不是相公要去礼部点卯,永乐公主也不会拉着老跟她争宠的同龄外甥来凑热闹。
“你要不是我小姨,你看我陪不陪你。我们又不缺这点银子,照我来看,这明显是这家店搞得噱头,专门骗你们这些爱凑热闹的人。江湖千术千奇百怪,我游历时见过不少,等会就让我给你掌掌眼,让你知晓其中厉害。”顾鸣风对这所谓“国士无双”的赌局非常不屑,他认为这就是沽名钓誉之人在搞事。
“有空说大话,还不如先把题解了。”永乐公主对这背后之人的用意也很好奇。
喜欢打麻雀牌的她更好奇这人是不是真的能做到每次三局之内必能和牌“国士无双”。
顾鸣风嘴角抽了抽,他最讨厌九章算术了。不过像他这种贵人,这种小事哪里需要他亲自动脑。
他侧过脸,冲身后秦幕僚瞥了一眼,对方上道地立马凑上来,仔细看画。
过了好一会,算出答案的秦幕僚,凑到顾鸣风耳边小声说出答案。
顾鸣风走到永乐公主身边,正准备将答案告诉她,两人一起上楼。
“噔噔噔”一阵下楼声响起,一名年轻人面色涨红,愤怒地从楼上跑了下来。
待看到楼下一排带刀侍卫时,这人吓了一跳。
但他很快认出顾鸣风,强忍着行了一礼后,一句话也不讲跑了出去。
没一会,楼上跟着下来一名抚胡沉思的老者和一名一脸老实的青年。
两人一下楼,大厅立马有人一边谨慎看了顾鸣风两人一眼,一边上前打招呼:
“郑老,楼上那女子果真那般厉害吗?”
“刚跑出去的是今次探花叶云舟?我听说此人从小过目不忘,最擅长九章算术,他这是怎么了?”另一个好奇问道。
郑老抚了抚胡须,淡然回道:
“少年人,一时遭遇挫折心中不忿也是常事。只要他能走出来,以后成就必定不凡。文远,你还记得刚才牌桌所有出牌顺序吗?过来随师父复盘一遍。”
老实青年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后,找店家要来纸笔。
正上楼的顾鸣风注意到这个小插曲,心中有些诧异。
老者他认识,是前户部尚书郑辉,当朝有名的算术大家。他身边看着老实的青年应该是他收的学生。
没想到这醉香楼的赌局会吸引这些精通算术之人参加。
难不成对方真不是个老千,而是靠算术赢的所有人?
可三局之内只靠十三幺和牌,这怎么可能做到!
再厉害的麻雀牌高手,想三局之内赢尽天下人都非易事,而十三幺是和牌概率中最难的组合。
收起心中诧异,顾鸣风不动声色将写下的答案交给两名壮汉。
壮汉看了一眼答案“七十五”点了点头,放三人上楼。
二楼最大的包厢门口,围着一群人,见有新人上来,这些人看了一眼,便收回好奇的目光,重新看向门窗大开的包厢内。
包厢很大,可放下三个十人大桌。
但包厢之前精致的布置明显全被撤了下去。空荡荡的包厢内只留下正中间的四方小桌子,桌边此时围坐四个人。
身穿素色长裙的清秀女子坐在左上手,她背后黄檀卷式条案上放着一口大箱子,箱子内皆是一锭锭五十两的白银。
女子左手坐着一名气质淡然的道姑,右手坐着一名梳着总角的男童,而她对面坐着一位浓眉大眼面容坚毅的年轻男子。
其余三人面色始终不变,男童则一会神采飞扬,一会又愁眉苦脸。
顾鸣风三人一上楼便有一伶俐的男仆引他们坐到隔壁包厢暂作歇息,同时再次给他们介绍一遍规则:
只要答对楼下题目就可上来参与赌局。
麻雀牌三局定胜负,只要做庄女子三局之内没有和牌成十三幺,或者有人三局内先于女子和牌成十三幺,便是女子输。银子由最后一局和牌的赢家或者先于女子和牌十三幺之人拿走。
反之,三局内女子和牌成十三幺,桌上其他三人便输了。
输了没有任何惩罚,但是输者没有机会再次上桌。
“真的没有人赢过吗?这人花这么多钱,却什么也不要,真是奇怪。”永乐公主好奇问道。
“这位夫人说笑,若有人赢了,那银子早就被人带走了,夫人还请稍等片刻,我们小姐可是赢得很快的。”男仆颇有些自豪说道。
昨日小姐大多一局就和牌成功,今天到现在,也就刚才探花郎那批人让小姐打到第二局。
不过说来奇怪,怎么这局这么久还不见结束?
“国士无双!”
斐曦推倒牌,心里松了一口气。
她右手边的男童运气有点逆天,左手边的道姑一直在和对面状元郎打配合。
而这状元郎果然心思缜密,竟也想凑齐十三幺压她一头。
于恒沉默了会,若不是左手男童一直乱打,他就差一点……但输了就是输了。他抬头认真看向面前女子,坚毅的面容平静地说道:
“我输了。”
说完他便起身,毫不留恋地离开了牌桌。道姑有些不甘心的翻了几下后面的牌,看清后怔了一瞬,随后行了告辞礼,也离开了房间。
只有总角男童垂头丧气地走到斐曦跟前,埋怨道:
“好姐姐,你就不能让让我吗?要不是我,刚那哥哥说不定就赢了你了。”
斐曦有些好笑地捏了捏男童的脸,
“作为男子汉第一堂课,就得学会愿赌服输。别生气,姐姐请你吃糕点吧。”
听到能混到一盘糕点,男童也不管什么男不男子汉,面色立马放晴,开心指定着醉香楼才有的特色点心。
斐曦自然不会在这上面与小孩计较,招来小二吩咐下去后,喝了一口茶,顺便让人带来下一桌对手。
顾鸣风在男仆带领下,走进房间。
一进去,看清牌桌上的人是谁,他便愣在原地。
而斐曦看到已经坐下的少妇,心中大定,笑眯眯冲他打了一个招呼:
“顾世子,久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