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喜尘嚣遁山野,
酣歌走马梦余生。——幕易
黄沙关,孤独的矗立在沧州北部一片广袤的戈壁滩之上。这座小城之所以得名如此,皆因它所处之地土壤呈现出一片昏黄之色,且水草不丰的原因。
在这座荒芜寂寥的关城中,驻守的士兵仅有区区一营,总计八百余人而已。而统领这支队伍的校尉车临,则是一个地道的沧州糙汉子,他生性耿直豪爽,却不善与人交际应酬。正因如此,他不慎得罪了沧州都尉司的某位上官,最终被贬谪至这荒僻的戈壁滩。
城门楼,车临满脸怒容地将手中的木碗狠狠地摔掷在地,嘴里还骂骂咧咧道:“他奶奶的!整天就吃这些玩意儿,吃得老子都快憋出病来了!”接着,他转头看向身旁一名身材魁梧的副将,提议道:“要不老牛你留在城里守着,我带些弟兄们出去溜达一圈儿,弄点牛羊啥的回来,也好让大伙打打牙祭啊!”
那位被唤作牛副尉的黄脸军汉正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豆饭,蹲在城墙的垛口下方。听到车临所言,他连头也没抬一下,只是闷声闷气地回应道:“俺姨丈昨个儿来信了,信上说最近上头兴许要有大动静,听说刺史府上多了不少生面孔的将领。校尉,咱们还是别给自己找麻烦,横生枝节了!”
“草!老牛你再有俩月你就能调回州里了,可老子还得继续窝在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啃沙子。司马方那狗杂种,简直就是个婊子生的,真特么让人恶心!”车临气得脸红脖子粗,嘴里不停地骂骂咧咧着。
牛副尉嘴角一撇,不以为然地说:“这方圆百里内的部落都被你抢得差不多断根儿了,你上哪儿找去?”随后他又语重心长地劝解道:“你就知足吧,幸好你车蛮子战功卓着,要不然司马方肯定让你连沙子都没得吃!”
就在这时,一名气喘吁吁的卫卒从城关下跑了上来,对着他俩说道:“校尉大人!南面来了一大群州兵!此刻正在苦水溏那里扎营呢!”
“嘿,你姨丈这回说的挺灵啊,老牛!”车临一边兴奋地说着,一边迅速戴上自己那顶破旧不堪、满是伤痕的兜鍪,然后招呼了几名经验丰富的老兵,便风风火火地朝城关下方奔去。
牛副尉则站在原地,皱起眉头,自言自语道:“这才刚消停没多久,难不成又要打秦州?”言语之间透露出一丝难以置信的神情。
……
随着秋日的临近,气温逐渐降低,但位于山谷之中的连山庄却呈现出与外界截然不同的景象——它变得愈发喧闹,且越发显得宏伟壮观起来。
自杨玄决定涉足泗县的私盐贸易并展开争夺以来,黄家惊愕地察觉到一个诡异的现象:每次派遣出去运输食盐的队伍竟然无一例外地失去了联系!
持续不断的盐货失踪事件令黄家家主黄霄陷入了极度的焦虑和不安之中。与此同时,原本散布于乡村各地、负责收集情报的眼线仿佛也在一夜之间凭空蒸发,消失得无影无踪。
最终,无奈之下,黄霄不得不让李漳调动县兵出城查探。经过各乡镇的盐商,他们顺藤摸瓜,终于弄清楚了自己的敌人究竟是谁。
当得知敌人的身份后,黄家依仗着手中掌控的县兵力量,趾高气扬、气势汹汹地朝着连山庄汹涌而来,企图一战定胜负。
然而,这件事情甚至尚未传到杨玄那里,这些由当地本土乡勇所组成的县兵部队便已遭到常生的迎头痛击,被打的丢盔弃甲。
李漳狼狈不堪地逃回泗县,心中仍盘算着要集结乡间各游缴手下的弓手,将被抢走的盐货重新夺回。可惜事与愿违,他的如意算盘很快便落空了。
一直想要削弱本地豪强大族势力、把控地方政权的县令曲阜,在得知这件事后,毫不客气的免去了李漳的职位。
李漳擅自调遣县兵出城,结果不仅大败而归,而且伤亡惨重。如此大错,他自然是不敢将此事公之于众的。
黄家这边呢,由于失去了官方的支持和依靠,如今也只得像只乌龟一样蜷缩在县城之中。
一方面,他们不得不赶紧抛售以前积存下来的货物;另一方面,则积极地与县丞黄羌以及其他县衙里的官员们勾结在一起,共同对县令曲阜施加压力,妄图迫使他下达命令,封禁杨玄在各乡镇所开设的那些商铺。
因为他们心里清楚得很,只要杨玄胆敢公然杀害前去查封的官差,那么他们便拥有了充足的借口去向州郡请求援助。
然而,令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曲阜竟然毫不留情地驳斥了他们一番,甚至还重新将已然被撤职的李漳给抓捕归案,并给他安上了一个“吃空饷”的罪名——即实际的县兵数量与登记在册的完全不相符!
可即便到了这般田地,那黄霄依旧不肯死心罢休。于是乎,他又开始动起了歪脑筋,居然派人到临近的各个郡县去,不惜花费巨额钱财雇佣了一群山贼土匪,企图凭借这些人的力量,把之前失去的产业重新抢夺回来。
杨玄与县令曲阜之间的关系颇为复杂,他们实际上是一种相互利用的状态。曲阜之所以支持连山庄,并不仅仅是因为那每月五万钱的收益。
要知道,秦州地区战乱频繁,且地处边疆之境,局势动荡不安。在这样的环境下,地方封疆大吏将重心完全放在了军事事务之上,对于政务方面的要求则相对较低。他们所期望的仅仅是下属官员能够按时缴纳赋税、上交足够的粮食即可。
正是由于这种特殊的背景条件,使得像黄霄这类人物胆敢对曲阜阳奉阴违。
县衙后院一个古色古香的房间里,阳光透过窗棂洒落在地面,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曲阜正坐在桌前,慢条斯理地用着午餐。一旁站着一名身穿黑色官服、身材佝偻的衙差,他微微弯腰,压低声音向曲阜禀报着一些事情。
\"老冯啊,你去城外一趟,将黄家近期的那些小动作如实告知杨玄。\" 曲阜放下手中的筷子,平静地吩咐道。
\"遵命!\" 老冯低声应诺,随后默默地退出了房间。
天色已晚,杨玄却还悠然自得地在乡镇一家简陋饭肆的门口,饶有兴致地吃着饭。这家饭肆规模不大,内部空间略显局促,杨玄觉得屋内过于狭隘憋闷,于是索性让人将桌椅搬到了门外的街道旁。
他身旁的几张桌子周围坐满了执刀配剑、虎背熊腰的亲卫。而饭肆的老板娘则满脸堆笑,小心翼翼地穿梭于各桌之间,不停地给他们添酒加菜,唯恐稍有不周之处便会惹怒这些凶神。
在不远处的街角处,蹲着几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他们眼巴巴地望着杨玄面前那张摆满美味食物的桌案,眼中流露出贪婪与渴望的神色,那绿油油的目光如同饿狼一般。让杨玄不禁想起自己曾经那段颠沛流离、四处逃亡的艰难路途,心中突然涌起一个莫名的想法。
想到此处,杨玄伸出手扯下一只鸡腿。紧接着,他将目光投向那几个被冻的瑟瑟发抖的小乞儿,并朝着他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过来。
那几个小乞儿原本充满饥饿和警惕的眼神,此刻却不由自主地被杨玄手中的鸡腿所吸引。他们的目光紧紧跟随着那只鸡腿,已经忘却了内心的恐惧。几乎没有犹豫,他们便缓缓地向杨玄靠拢过来。
当这些小乞儿们靠近时,杨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只见他手腕一抖,便将手中的鸡腿猛地抛了出去。刹那间,几个小乞儿像是野兽一样,为了地上的食物扭打起来。
然而,杨玄并没有就此罢休。他从桌上又拿起几张热气腾腾的麦饼,一个接一个地扔向那些小乞儿。争抢还在继续,这些麦饼并没有激起什么波澜,瞬间就被吞噬得无影无踪。
望着眼前这群带着野性的小乞儿,杨玄重新拿起一只鸡腿,悠然自得地啃了起来。同时,他饶有兴致地开口问道:“味道怎么样?好不好吃啊?”
那几个小乞儿眼神里的绿光还未消散,其中一个因为没怎么抢到吃食,像是被饥火冲昏了头脑,竟然直接上手去抓杨玄桌上的食物。
杨玄眼神一寒,正准备给他们立个规矩的时候,另一个小乞儿却直接从后面扯住了他的腿……
杨玄饶有兴致的看着两人在地上翻滚,一点也没有制止的意思。
“够了。”杨玄的声音不大,那个出手阻拦的小乞儿虽占上风,却立刻就停了手跪到一边。另一个却不依不饶,起身对着他又踹又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