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皮尔斯这个突如其来的发问,钟晨暮心中一惊。
他的确有一些事情瞒着皮尔斯,但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去承认的。
于是,他借着抹脸的功夫,将刚才这一瞬的紧张情绪给渡了过去。
毕竟,他的头发一直在往下滴水,每过一阵把脸上的水给抹掉,也是常规操作。
他又将头发使劲往后一捋,然后将掌中的水使劲甩在地板上,这才回答:“社长,我今天之所以这么急过来,就是要跟你说说我们先遣队讨论的结果。”
皮尔斯仔细地看着钟晨暮那张略带稚气的脸,半晌后才回答:“好的,那就说说看。”
最近这段时间,也包括刚才,皮尔斯在阅览室继续钻研着书里的各种信息,他越来越感到自己的浅薄,而不知怎的,他又感觉钟晨暮似乎知道的比自己更多,于是,便想用这种方式诈一诈这个少年。
看起来,这一招并没有奏效。
又或者,钟晨暮并没有更多的秘密吧。
听罢钟晨暮对于先遣队方案的描述,皮尔斯将自己从刚才的那种情绪中抽离出来,赞许地回答:“嗯,挺好的思路,除去体力劳动,还有脑力劳动和差异化的方向,虽然未必奏效,但值得一试。之后你们就直接与氢念对接吧,不用每次都通过我,只不过,每次的进展让我知道即可。”
钟晨暮大声回答:“没问题!”
没有更多废话,他便转身离去。
皮尔斯也没有挽留,而是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钟晨暮再次来到图书馆门口时,在雨中找了好几趟,发现自己刚才骑的自行车已经不知所踪。
“这么破的自行车都有人抢着要吗......”
他感到一丝沮丧,只能冒雨走到河岸路的对面,乖乖地在站台上等公交车了。
好在站台上还是有个遮雨棚。
他刚在站台上站定,却见大雨中一辆黑色轿车朝着自己驶来。
仿佛生怕车轮的碾压将路边积水溅在他身上,轿车行驶得十分缓慢,直到恰好稳稳地停在他的面前。
副驾的车门打开,下来一个身着黑色西装的彪形大汉,举着一把黑伞,直接便将钟晨暮的半个身子也遮蔽住了。
钟晨暮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半步,有些警惕地看着这个比自己还要高半个头的汉子:“你是?”
大汉不苟言笑,眯着一双细小的眼睛,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狠劲,但说出来的话却温和无比:“钟队长好,我们梁爷邀请你去坐一坐。”
说罢,不由分说,熟练地将后座车门打开,同时将那把大黑伞举到车门上方,罔顾自己的大半个身子此刻全部暴露在大雨中,瞬间被浇透,整个人却依然岿然不动。
钟晨暮被震住了,他觉得“梁爷”这个词自己似乎在哪儿听过,但一时想不起来,而他的腿却不由自主地迈向后座。
当他看见整洁干净的车内时,又犹豫了。
毕竟,他此刻像落汤鸡一般,浑身上下都是湿的,万一坐进去,岂不是把人家这高级轿车里给弄得到处都是水渍?
大汉看出了他的纠结,继续用十分柔和的口吻说道:“没关系,我们会负责打理车子,你放心坐进去就好,到了我们那儿,可以先洗个澡,我们有干净衣服供你换上。”
钟晨暮愣住了,他没想到对方思虑得如此周到,有点不太真实。
于是,他问道:“这个服务......不收费吧?”
“......”
大汉没有回答,只是神情颇有些古怪地摇了摇头。
于是,钟晨暮一屁股坐了进去。
果然,座椅十分柔软贴合,如果不是此刻湿哒哒的裤子紧紧贴在屁股和大腿上,感受会更加舒服。
车内还弥漫着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
当轿车平稳地行驶在道路上时,钟晨暮猛地想起来:“梁爷?不就是那天晚上在乐游亭的‘热烈’酒吧门口刘老头提及的那个神秘人物吗?乐游公馆的主人?!”
顿时,他开始在心里打鼓,不知道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果然,轿车不知道在路上驶了多久,终于来到乐游亭。然而,它并没有去凑那拥挤十分的地下停车场入口,而是开到旁边一条小路上,不知司机怎么操作一下,路边的一道围墙竟然缓缓沿着地面从左往右移开。
原来这是一扇门!
轿车从容不迫地开了进去,然后,这扇门又慢慢关上。
钟晨暮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变了,门外,一切都很混乱,而门内,井然有序,绿草成荫,漂亮的建筑群以一种十分对称的方式分布着,道路干干净净,排水系统显然非常发达,下了这么久的雨,路上竟然没有什么积水,仿佛进入了极乐净土一般。
轿车一直驶入一间专门的停车库,下车后,大汉带领着钟晨暮穿过里面的一扇小门,便进入一道回廊。
钟晨暮正准备发问,只见大汉将右手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嘘”的姿势。
模样十分滑稽,钟晨暮差点笑出来。
不过,他倒也很坦然,把即将问出口的问题咽了回去。
“管他呢!来都来了,随遇而安吧,难道这个梁爷还会杀了我不成?”
于是,他在大汉的带领下,穿过回廊,进入一间小厅堂,又从那儿进入另一扇门,穿过一道新的走廊,到了一个套间,在那里,他洗了澡,换了一身帅气的衬衫西裤,然后再次被大汉带到一间气派的屋子里。
屋子的装饰十分复古,摆放着一张看上去就挺厚重的茶几,茶几长边的一侧放置着一把木制长椅,两个短边旁则各放置着一把单人椅,相对而立。它们的材质看上去都是实木,泛着棕色的光芒。
茶几上整齐地摆放着两排**精美的矿泉水,那是他没有见过的品牌。
除此之外,屋子里没有摆放其它物件。
四周的墙壁和天花板都由壁画覆盖,但画面十分简练,只是一些几何图案的组合而已。
一边的墙上是一扇宽敞的长方形窗户,此刻正紧闭着,将窗外的风雨声隔绝。
屋子里很安静。
“钟队长请坐。”大汉礼貌地将钟晨暮请至一张单人椅边:“梁爷待会儿就过来,请先喝口水吧。“
说罢,他从茶几上拿起一瓶矿泉水递给钟晨暮,自己则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间。
没过多久,屋子外面走进来一个男子。
钟晨暮循声望去,只见他身着一身笔挺的灰色西装马甲,戴着一副细框眼镜,头发整齐的三七开梳着,身材匀称,面貌斯文,年龄估摸着才三十出头,感觉比郭陵要年轻一些。
男子看了一眼钟晨暮,微微点了点头,也不说话,径直坐在与他相对的茶几另一侧的单人椅上。
然后,整个人靠在椅背上,将右手自然地放在扶手处,依然没有说话,也没有再看向钟晨暮,而是盯着屋子的入口处。
”这人是谁?梁爷的秘书?或者是助手?他先过来打头阵?梁爷过来的话,应该是坐在长椅上吧......”
钟晨暮也没有贸然招呼,只是在心中思考。
过了好几分钟,门口终于有了脚步声。
钟晨暮屏住呼吸,双脚微微用力,准备着起身迎接即将到来的人。
可没想到,门口却走进来一个端着茶水的服务生。
“梁爷,茶水准备好了。”
服务生冲着那个年轻男子毕恭毕敬地说道。
钟晨暮瞪大了双眼,再次望向自己的对面,恰好碰见那副细框眼镜里射出来的目光。
目光里带有一丝戏谑。
“欢迎来到我的地盘。”那人终于说出了进屋之后的第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