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高挂,傅桉倚靠在谢家的窗边,染着寇丹的指尖将帷帽在手中滑动把玩着,另一手捏着几张符咒。
风吹进屋子,吹的符咒微微颤动,傅桉顺势低头看了两息,随后从鼻腔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带着笑意的哼。
这符咒是林晚林出门前从怀里掏出来的,甚至还指着上面的咒印一个个对着傅桉介绍着。
“这个是防御的……“
“这个是丢出去自动爆炸的……“
“还有这个…”
想到这,傅桉又轻笑了一声,随手将帷帽往身后一抛,身体内的鬼气瞬间幻化一只小手接住帷帽,再好好地放在床上。
自从昨日在郊外听到了艾子翁与向修竹的对话后,易轻朝与林晚林一早就在屋中准备着,当第一抹夕阳的黄晕照在云层中时,就是两人出门的时候。
“呵…两个小崽子。”
傅桉嘴上虽这样说,动作却十分老实地将手中的一叠符咒塞进袖口里,随即将视线投向不远处挂着红色灯笼的几座小楼。
此时在红楼外蹲守的,是林晚林。
而易轻朝今天一早就邀谢时愿带他走了一遭西街,巧的是谢时愿知晓那位百灵姑娘的住所,所以此时的易轻朝,应该蹲守在百灵的屋前。
至于自己……
傅桉的眸光一转,指尖弹了弹袖口内的符咒,自然是道门之光与他的挚友怕自己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鬼被抓走,所以两人一拍即合,决定把自己留在谢府。
“真有意思。”
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被人护着了。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呢?
傅桉微皱起眉头,一手支在窗边撑着脑袋,模样似乎有些苦恼,脑海中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几百年的记忆中翻阅着,直到找到当初的那一页画面。
应该是…九百多年前,还是当门派小师妹的时候吧。
那时候真好啊……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傅桉闭上眼睛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再次睁开的眼眸中毫无笑意,月光映在眼中,清浅得如一汪清泉,看不出一丝神情。
支走了道门的人去守着今夜要被抓走的女人,那……
艾子翁的棋子,该上棋局了。
像是印证傅桉所想,此时风吹过云,遮住了月光,整个风陵城都逐渐陷入了昏暗。
傅桉抬头看向上方的月亮一点点被乌云遮住,唇角微微勾着,一手摸上了发髻上的牡丹花,指尖红色的蔻丹与花蕊相映着。
这朵花,也是今天早上出现在窗边的。
送花的人,除了向修竹…不会再有别人。
鬼气从傅桉的指尖缓缓爬上牡丹花,将花上残留的那一丝淡淡的妖气吞噬了个干净后才回到傅桉的体内。
“阵法还是乱了啊。”
“真是会给人找麻烦的狗。”
说完这句话,傅桉就干脆地直起了身子,略过床榻上安稳放着的帏帽,随手挥出一道鬼气逐渐变大笼罩住整个谢府。
傅桉脚下步子一动,整个人就从谢府到了风陵城的一角,入目的是一位裹着黑袍,戴着兜帽的女子,此时正在努力弯腰将城楼边的石头一块块挪动位置。
仔细看去,已有三块石头乱了位置。
傅桉就这样站了一会,待女子搬动第七块石头时开了口:“错了。”
女子乍听到声音,吓得整个人都僵直在原地,缓缓从弯腰的动作转为站直,却依旧背对着傅桉。
傅桉也不在意这人的反应,弹了弹指甲后将视线落在第七块石头上,“这块石头不是阵法石,旁边那个画了小乌龟的石头才对。”
说完,傅桉又对着女子轻笑了一声。
“闻春娘子好大的力气。”
听到阵法两个字,穿着黑袍的闻春终于转过了身子,兜帽挡住了脸,却挡不住殷红的唇和满身的妖气。
“你认识我?”闻春的声音清脆,与昨日在山洞中说话的女人一样。
对待自称用的却是“我”,而非“奴”。
在如今,除非是卖身在府邸中的婢女与小厮会自称“奴”,其余的哪怕是红楼娘子也只当自己是困于红楼,而非卖身的奴才。
可眼前的闻春对那只狗却自称“奴”,可见已将自己卖给了那只狗。
傅桉摇了摇头,朝着那块画了小乌龟的石头伸出食指,一道鬼气快速钻出将那块石头包裹住,随后丢到了一旁,“咚”的一声激起一地灰尘。
“并不认识。但近日风陵城内丢失的女子,似乎只有娘子一人。”鬼气完成任务后乖顺的回到了傅桉的指尖,傅桉微微抬头看了眼乌云遍布的天空。
其余的女子,怕是早就如魏州一般被艾子翁吸干了血肉与精气。
“挪动七块足够艾子翁进城了。”说完,傅桉面带笑意的看着闻春道,“如此,娘子也不必做这体力活了,不如和我一起去城里等着吧。”
“你……”闻春才说出一个字,就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嗓子发不出声音了,甚至整个人都被定在了原地,连指尖都维持着方才的角度。
她不明白,这个女人从何而来。
为什么知道阵法,难道是与大人一伙的?
闻春被兜帽挡住的眼睛不由瞪大,随后就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的跟着眼前的女子一步步走着。
傅桉指尖鬼气萦绕,走在风陵城的主街上甚至还饶有兴致地与闻春搭话,“娘子虽然被妖怪抓走,可我看气色是极好的,这几日应该过得不错吧。”
“诶呀~”傅桉停下了脚步,在她如今的位置,朝南看去,就能在众多房檐交错出的空隙里看到挂着红色灯笼的小楼。
傅桉朝着那处指了指,“瞧瞧,那是娘子的家呢,也不知道娘子这几日没回去,有没有想念呢。”
随着傅桉的话,闻春的身体也在原地转了个圈,被迫面朝南方,红楼的光照在她的眼里。
闻春被兜帽挡住的眼睛极不客气的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谁会把红楼这种地方当家。
“差些忘了,闻春娘子说不了话了。”
傅桉话音一落,闻春就感觉嘴上那一层无形的束缚消失了。
傅桉继续笑道:“我听说娘子是自己走进红楼的,想必住了这些年,早就当成是家了吧。”
“少放你的屁!”闻春啐了一口,“要不是日子过不下去,谁会去红楼这种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