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云上,一缕阳光穿过云层洒下人间,照在那生着双翅的巨兽身上,它通体雪白,身体像一座小山,正是消失了三千年的妖皇白泽!
白泽身后,无数庞大奇异的狰狞凶物追随着它,晃动的地面被它们踩得更晃了。
白泽高高站在祖陵对面,扬声怒喝:“妖界众生——”
“臣在!”
白泽:“随本帝进祖陵,护龙脉!”
“臣领命!”
“进祖陵,护龙脉——!”
这天,人间几乎被那山呼海啸的兽吼声烧沸。
无数藏在深山浩海里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凶兽、神兽、远古莽荒巨兽,全部踏着妖王的足迹进入祖陵。
那气悍山河的呼声里,深山古林中的参天巨木从原位起身,修炼出人脸、龟身、蟾身等等各种形状的奇石巨峰离开原位,深海中的猛蛟从沉睡中惊醒。
无数巨型凶兽在妖皇的爆吼声中涌向祖陵。
忽然,一具具塑像从各地武神庙起身,汇聚成一座万丈武神。
林奇拎着刀,越过妖兽,在他身后,几条石龙无声呼喊着一只只刻在各处的龙象石纹、拱着屁股招呼大波龙纹跟着自己跑。
神州大地上,城隍们摘下阴界赐予的官帽、脱下身上的大红官袍,领着同样褪去官身的阴吏们朝祖陵进军。
地面轰动,陆言领着军队快马冲到这边,边跑边看向旁边的白泽:“大黄。”
白泽暴怒,一抬爪。
它一爪子拍下去时,忽然看到陆言身后的樊静伦正眼睁睁盯着它。
“……”它突然又气短了,骂道:“本大爷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我现在是妖帝了,你呢?你还是个小白脸!阿郎,还不给我滚过来!”
樊静伦:“你果真是大黄!闭嘴,当心我抽你!”
这天,人、妖两界的半吊子领袖钻进龙脉,一边一个,提着那巨龙的爪子:
“给我!起——!!”
轰响声传出千万里,那被拽出深渊的龙脉在行到一半时,忽然动了一下!
一开始只是龙尾轻轻摇动,但动静不大。
渐渐的,大家发现自己扛在背上的龙爪、龙身,竟然在自己背上滑出一寸,两寸。
然后是一丈,两丈,百丈……
“哞——!”
一声龙吟冲天而起!
龙吟声中,那粉身碎骨的少年拎着一把鬼头铁镰,穿着一身干涸的血衣稳稳站在巨龙头上,一飞冲天。
无边无际的龙身直直从祖陵地下冲起来,奔上云霄!
巨龙遮天蔽日的身影里,丁卯神一屁股瘫坐下去,捂着通红的湿润眼眶。
一只手伸到面前,那少年帝王穿着一身红色两档衫,灰头土脸的攥着袖子替丁卯神擦了擦脸。
金头揭谛眼角湿红,仰头久久望着那腾飞巨龙。
雪意抱着三三和小狸花姐弟,一人三猫哭得嗓子都哑了。
“天杀的,是樊璃!太好了,他没死!”
“樊璃,花花也救了你——!”
“嗷嗷,就是这样,猛猛飞呀!”
雪意哭笑着,坐在地上,向身后的伶官坊众人说道:“我就说嘛,他那么爱骗人,肯定不会出事的。”
展飞把脸埋在莫姝怀里,莫姝冷着脸忍无可忍的抬着手打算一巴掌劈死他,最后却放下手,仰头把眼泪逼回眼眶:“哭吧,他长大了,比娘娘预想的还要争气。”
晃动崩塌的天地,终于在巨龙身下暂停。
随后,碎裂的岩石合拢复原,塌陷的土地回收填满,翻滚的海浪平息,阴云密布的天穹晴开。
从地底钻出来的魔怪被压回去,从天上坠下来的断峰又回到天上。
各地百姓提着引路灯,站在平定下来的人间,站在那十字路口。
那少年立在龙头,一双狐狸眼灵动得不像话,见过就忘不掉了。
他穿着一身耀眼的红袍,低头看他们一眼,说话像孩子一样,语调里带着少年特有的清软,撒娇似的:
“都别喊了,麦饭粥我都已经吃腻了。”
人们泣不成声,在他面前瘫跪下去又笑又哭。
得救了,人间的庇护神,真的来了——
“樊璃!”他们在地上呼喊着,笑着,用尽全力的向他挥手:“多谢你——!”
“多谢你啊,樊璃!”
“多谢——”
樊璃驾龙飞去,抬指在天上炸了个烟花。
嘭的一声——
于是人们才记起来,今天是除夕了!
数万道热闹喜庆的烟火声里,那巨龙轻盈畅快的在九天游动,所过之处,生死肉骨,万物复苏。
“土反其宅,水归其壑,昆虫勿作,草木归其泽——”
徐州城里,谢太傅负手站在天穹下,望着那震撼视觉的修复场面,他说不出什么感叹的话,他矜持惯了。
只是忍不住压着喉间的颤音,低低吟诵那伊耆氏腊辞,末了,笑叹道:“少年热血啊。”
谢太傅向自己的贴身老仆说道:“我家大郎打胜仗从白水回来时,好像也是他这般年纪,后来阿平也是这般年纪封了将军,十七八岁,真是个玄妙的年纪啊,这世间没有这些十七八岁的少年人怎么能行,你说是不是?”
那说一句卡一句的老仆,难得说了一句流畅的话:“我觉得他身上穿的衣裳好像是你家大郎穿过的。”
谢太傅瞧过去:“……”
笑了笑:“这有什么,他养了那小孩五年,如今从地下回来了,自然要接着养啊。”
那少年大将军养了个小孩,捧在手心里喜欢得不得了,他在陈留那些年给谢太傅来信说,要把那个叫樊璃的小孩记在自己名下。
谢太傅问他,是不是要把樊璃收做义子。
向来杀伐果决的大将军,提笔几次也没能答复祖父,他那时还认不清自己到底把樊璃放在什么位置。
他现在认清了,把樊璃身上的每一处都刻上独属于谢遇的标记。
少年热血。
龙行天下——
*
阴界,因对方魂魄碎裂而断开的联系,突然又回到谢遇身体。
他浑身刀伤无数,煞气滔天的站在那十殿的废墟上,把自己是谁都忘记了。
然而,在感知到那丝姻缘牵绊后,他几乎在同一时间就失态的朝界门奔去。
他想起自己叫谢遇,想起陈留,想起人间、龙脉,想起他娇气的枕边人叫樊璃。
他想起漫天云霞,想起怀中的小童举着红色纸风车朝他呼气。
他恨自己在扫荡十殿时过于用力,以至于现在连跑都没有以前那么快了。
他用尽力气,
“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