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昭坐在候机大厅的角落里,仍在轻轻地抽泣着。她那小巧的鼻子已经哭得红红的,就像一颗熟透了的樱桃,眼睛也有些肿了起来,原本明亮灵动的双眸此刻显得有些黯淡,还透着丝丝泛红。
她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缓缓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划动着,给经理发了条消息,告知对方自己年假不休了,明天就会回去上班。
发完消息后,她便静静地坐在那里,呆呆地看着手机屏幕,思绪还在刚才医院的那一幕里打转。
没一会儿,手机震动了几下,原来是经理回复了,一连串感谢天感谢地的话语映入眼帘,字里行间都能感受到经理那抑制不住的喜悦。
想来也是,经理估计正为工作没人处理而发愁呢,现在看到她主动放弃休假回来上班,可不就高兴坏了。
顾昭昭看到这些回复,扁了扁嘴,就像吃了黄莲一般,苦得难受。
她这才察觉到自己的肚子已经咕咕叫了好一会儿了,从下飞机到现在,经历了这么多情绪的起伏,都没顾得上吃东西。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缓缓站起身来,拖着沉重得如同灌了铅一般的步伐,一步一步地走进了飞机场的便利店。
便利店里人来人往,大家都在挑选着自己需要的物品,顾昭昭站在货架前,眼神有些茫然,只是机械地看着那些琳琅满目的食品,也没什么心思去挑选,就打算随便买点吃的垫垫肚子,好让自己能打起些精神,熬过这难熬的候机时光。
然后尽快离开这个让她满心伤痛的地方呀。
……
莫城跟陈雨町说着话,看似神色如常,可说着说着,像是心底有根弦被莫名触动了一般,他下意识地猛然抬眼,目光径直朝着走廊尽头的楼梯间看去,那眼神中透着一丝探究,又似乎藏着些许难以捉摸的期待。
“怎么了,莫医生?”陈雨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然而视线所及之处,只看到了几个正在扶着墙壁扶手练习行走的病患,他们或是缓慢挪动着脚步,或是小心翼翼地调整着姿势,一切看起来都是医院里再平常不过的景象,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陈雨町一脸不解地看向莫城,忍不住开口问道。
“没事,会议纪要不需要跟我对,直接给老师就可以。”莫城很快就收回了视线,仿佛刚刚那一瞬间的异样只是一场错觉罢了。
当他再次看向陈雨町时,脸上又变回了那副熟悉的面无表情的样子,平静得犹如一潭死水,没有丝毫波澜。
他说话的语气也是淡淡的,不带丝毫感情色彩,让人清晰地感觉到有一层无形的距离横亘在两人之间,就像隔着一层冰冷的玻璃,虽能看得见彼此,却无法真正靠近。
即将抬脚要走的时候,莫城的脚步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而且,你是手外科的,什么都问我,没什么意义。”
那话语里疏离的意味,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刻意强调着彼此之间的界限,好像是在提醒陈雨町,他们本就是不同科室的同事,有着各自明确的职责范围,不该有过多超出工作之外的交集。
这张面无表情的脸陈雨町已经看了太多年了,从最初认识莫城起,他似乎就总是这般冷冷淡淡的模样,让人难以捉摸。
她默默地在心里想着,上一次莫城有比较明显的情绪波动是什么时候的事呢?脑海中仔细搜寻着记忆,大概是再次遇见顾昭昭的时候吧。
一想到“顾昭昭”这个名字,陈雨町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顿时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她忍不住紧紧攥起了拳头,那力道大得指甲都快嵌进肉里了,可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她心里满是不甘啊,当初自己费了那么多心思,使了些手段,好不容易才把顾昭昭从莫城身边赶跑,本以为这样就能顺理成章地走进莫城的心里,能让他对自己多一些关注、多一些不一样的情感。
可怎么都没想到,到现在莫城都还是对自己这样冷漠,甚至都不愿意多跟自己说一句话,这与她原本期望的结果相差实在是太大了。
她既懊恼自己当初的手段似乎并没有起到真正的作用,又愤恨莫城对自己的态度如此冷淡,可面对这样的局面,却又感到无可奈何,只能将这满腔的情绪都憋在心里。
陈雨町黯然苦笑。
当初她不顾家里反对,毅然决然跟着莫城,考研的时候选择了骨科,结果因为体力的原因,转成了手外科。
她以为在她的努力下,他们的距离已经缩小了。
原来,无缘的人,不管怎么捂,心脏都不会热的。
莫城脚步匆匆,快步走到楼梯口停下了脚步。
眼前的楼梯间空无一人,只有那寂静的空间和墙壁上投射出的光影。
从刚才在门诊楼大厅的时候起,他就感觉自己的心脏莫名地开始加速跳动,那种熟悉又痛苦的感觉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让他不由自主地出现了顾昭昭就在身边的错觉。
那感觉是如此真切,仿佛只要一伸手,就能触碰到她一般。
所以他才找了个借口,从办公室里出来透透气。
办公室里,几个刚下手术的医生,正手抖得厉害,端着凉茶,迫不及待地狠狠嘬上几口,试图以此来缓解一下手术过后的疲惫与紧张。
毕竟是骨科,一台手术下来,耗费的精力可不是一星半点。
站在楼梯口的莫城抬手摸了摸胸口,试图捋顺自己那有些紊乱的呼吸,他怎么都没想到,就这短短几步路,竟然让他感觉比做一场取钢板手术还要累,那心跳的节奏仿佛都快脱离自己的掌控。
就在转身要走的瞬间,莫城突然回头,目光落在了旁边的垃圾桶上。
顿时,他的眉头紧紧皱起,脸上满是不敢置信的神情。
垃圾桶最上面的中央,正安安稳稳地躺着一颗没有撕开包装的薄荷糖。
没有任何犹豫,莫城顺着楼梯快速往一楼跑去,那脚步声在空荡荡的楼梯间里回响着,带着他满心的急切与期待。他边跑边四处张望着,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然而整个楼梯间,依旧没有任何人影,只有他自己略显慌乱的身影和那急促的呼吸声。
终于跑到了一楼大厅,莫城粗喘着气,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站在那里,看着眼前人来人往的人群,只觉得头痛欲裂。
嘈杂的人声、穿梭的身影,此刻在他眼中仿佛都成了模糊的背景,他的脑海里只有那一颗薄荷糖,以及那可能出现的顾昭昭的身影。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缓缓拿起手机,手指熟练地拨出那个熟悉得倒背如流的手机号,可电话拨通后,听筒里传来的却是那冰冷的机械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声音就像一盆冷水,无情地浇灭了他心底刚刚燃起的那一丝希望。
“呵,哈。”莫城像是自嘲般地轻笑了两声,随后用手捂着额头,缓缓靠在墙边,那只拿着手机的手也无力地垂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