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龙?”
有人嗤笑道:“这人我知道,是个实打实的商人。”
说话这人名叫陈兴,张训只知道他家是福州的,父亲是江南造船所的一个负责人,具体什么职务并不清晰。
他大概是为了子承父业,现在在伦敦国王学院学习机械工程,日后回国应是跟随他的父亲一同在造船所工作。
陈兴似是十分看不起这个周龙,用一种十分轻佻的语气说道:“这人心眼多着呢,跟我打招呼的时候十分热切,说自己在伦敦大学学院念书,读的是经济学。”
“你别说,他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我原想着大家出门在外,都是华国人,凑在一起抱团是无可厚非的事情,顶多就是纳闷怎么没在留英学生会见过这人。”
“可我后来一打听,才知道这人在伦敦大学学院念的是一个水货,只要给钱,学校最后都会给个证书,只不过跟咱们这些正经考上来的不一样不一样罢了。”
“咱们是有学位证书的,他顶多有个毕业证书罢了。”
“打那我就知道这人心太杂,本想着以后平常相交就好,哪知道这人一直给我送邀请函。后来我实在是恼了,就想着去一次就得了,哪知道乌烟瘴气的!”
似是想起了当时的情形,陈兴没忍住恶心的抖了两下。
一开始大家都在认真听着,可等到陈兴说宴会乌烟瘴气的时候顿时有人不乐意了。
“陈兴,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乌烟瘴气的。”
这人一脸揶揄的撞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那是你不懂得享受。”
陈兴一脸嫌弃的擦了擦被撞到的地方,说道:“郑老二,你这脑子里都是那点事,你说你爸要知道你在英国天天去参加那些乱七八糟的宴会,你说他会不会在你回国的时候动家法?”
郑仲山,在家排行第二,也是因这个仲字,被人取了个郑老二的绰号。
这人家中也算是书香门第,他的祖父父亲在教育界也是有些名号的,母亲更是大家族的闺秀,祖上出过二品大员的。
就这么一个古板严肃的家庭偏偏出了一个整天招猫逗狗的纨绔。
若是纨绔不成器就罢了,偏偏还聪明的很,当时招收赴英留学生,他是那一批的第一名。
他家原本是想让他学个金融经济一类的课程,等回国了也能给家里帮衬一下,毕竟他大哥已经去了大学当教授,老二总不能也不管家里吧。
谁知这人叛逆得很,直接去了伦敦大学学院哲学系念书,搞得家里一度断了他的经济,要不是他是个公费生,恐怕连饭都吃不起了。
郑仲山跟陈兴的关系其实很不错,郑老二这个绰号就是陈兴给他起的。
因此在陈兴阴阳他的时候他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反而说道:“我跟你可不一样,我又没有娇妻在屋,自然是怎么痛快怎么来了。”
他冲着张训眨了眨眼,鼓动道:“说真的,张训,要是周龙找你顽,你可别直接拒了他,这人出手大方的很,你问问在场这几人,谁没收过他的礼?谁没去过他的宴会?”
“哦,对了,我们的杜会长和苏大少爷除外。”
郑仲山做出一副夸张的样子说道:“毕竟这两位可都是天仙一般的人物,哪里能去那般污糟的地方。”
苏青闻言就要举着双手去掐他的脖子,喊道:“好你个郑老二,你又编排我跟佑安!”
在场几人赶紧将两人分开,毕竟这是公使馆的宴会,即使两人是在玩闹,也是一种不尊敬。
杜佑安有些心累的叹了口气,根本不敢想自己回国之后这帮人会闹成什么样。
好在这些人大部分都只比他晚一年回国,应该也惹不出什么乱子来。
杜佑安知道自己能压得住这帮人,全是因为自己家世好,跟正府的关系深,做人做事都十分体贴周到。
加上学习成绩也不错,跟的老师又是学界知名教授,这才让这帮国内的天之骄子们老老实实听话。
只是等到他一走,就又不知会是个什么情况了。
他看了眼站在身旁一脸兴味看戏的张训,只觉得自己当初简直是昏了头,竟然还考虑过要不要让张训当这个会长。
都是一样的不靠谱!
此时见张训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还是没忍住提醒了他两句。
“训之,我与你说两句,你不要嫌烦。”
“这个周龙也算是个名人了,喜好交际,最喜攀附。他弄得那个宴会,最爱请一些交际花来,宴请的地点据说房间不少,总之不是什么好地方。”
“交际花?!”
张训有些说不出口了,他含含糊糊的说道;“那岂不是...岂不是...”
“他这么大胆的吗?!”
杜佑安笑道:“你以为呢,这位周先生可从没给女子派发过邀请函。”
乖乖,玩的可真花。
张训想起方才那张斯文清秀的脸,怎么都不敢想他竟然能做出这种事来。
另一边的苏青跟郑仲山也已停止了打闹,此时听到杜佑安对张训的叮嘱,便也凑上来说了两句。
郑仲山这人最是混不吝,但对待朋友反而用了真心。
像他们这种身份地位的人若想交友有的是人上赶着来攀附,但越是如此他们便越是挑剔。
若是人看不上眼,就算是身份尊贵,也就顶多是面上的情分,但要是入了眼,便也愿意放下少爷脾气,诚恳相待。
就像在场七人当中,除了杜佑安、苏青和郑仲山三人有些身份背景之外,陈兴所在的福州陈家虽是个大家族,但他家只是旁支的旁支,哪怕他来英国读了书,也只是较为起眼罢了。
而像另外两人,从冀省来的黄定国和从徽州来的李兆兴不过就是普通出身。
但二人品行高洁,不趋炎附势之人,与其他来英国读书是为了回国继承家业或者找个好工作不同的是,他们两个将更多的精力放在寻求救国之道上,当初的支援法兰西勤工俭学生的运动两人正是打头的那一批。
也是因此,在得知张训曾经是组织参与那些活动的领头人之一后顿觉相交恨晚,拉着张训一直说到半夜。
要不是张训实在是困得不行了,两人根本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郑仲山走过来用胳膊捅了捅张训,啧啧出声;“哎,我说,你可别没了分寸。那些宴会上的交际花聊聊天摸摸手还行,但要是干那事,你还是别冲动了。”
他露出一个有些嫌弃的表情,说道;“太脏了,都不知道身上有什么病呢。”
一旁的陈兴揶揄道:“怎么,郑老二,现在不是什么都能来得了的时候了?”
郑仲山脸上的嫌弃之情更加浓重,他切了一声,说道:“我又不是真的不知轻重,这种事自然是要找干净的来。”
眼见着两人说话越来越不靠谱,杜佑安不得不出言制止,恰巧此时宴会开始,众人便也停下话题,开始有序进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