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及商翎,连明熙帝这样心性淡薄,待人如冰的帝王也不禁有些哑然。
按理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哪怕性格大变那也是遭遇了什么重大变故的。
哪跟这位状元郎变化如此之快。
昔日金銮殿上,意气风发,挥斥方遒。
面见天颜,虽有些惧怕,但也能保持镇定。
圣上见他年轻,比晏华锦大不了多少,又文采斐然,便点了他做状元。
好顺理成章带他的孩子玩玩。
谁知道,不过太子在外几个月,他就这般疯癫了。
圣上若不是知道,他曾为裕儿公然在朝臣面前质问皇后,此刻,也不会特地说与小胖崽听。
更不会处处用他。
大昭不缺人才,缺得是不忠于明熙帝只忠于小胖崽的人才。
小胖崽缩了缩脖子,回想起当日那慷慨就义、主辱臣死的好儿郎。
再睁着眼儿看看面色狰狞,衣着华贵也难掩癫相的商夫子。
他胖乎乎的小脸上有些挣扎,圣上皱眉看他。
就见小胖崽语不惊人死不休。
“没想到商夫子这么厉害,我也要学学!”小胖崽肃然起敬。
谢谢说,活到老,学到老。
小胖崽变成大胖崽的生命里,也要好好学习。
唔,要学一手掐腰骂遍天下无敌手。
还要学去小河里捞菜叶。
现在还要学夫子变来变去的本事,唉!
鱼儿也不轻松啊。
虽然暂时只能活到六岁,可是这也是学到老啊!
小胖崽点点头,深以为然。
圣上见他面色几度变化,又闹着要学商翎,面色一沉。
张口想说什么,就见大胖儿子念念有词。
声音很小,圣上便只能微微低头,只听见:“大胖崽呀,哪怕你是六岁的胖崽,那对鱼儿来说也是大的。所以以后你要多吃点,你吃的肯定比鱼儿吃得多。鱼儿为了你,现在就饱受学习的苦了呀!大胖崽你......”
絮絮叨叨,义正言辞,谆谆教诲。
好一个小胖崽老师。
明熙帝的拳头硬了几次,终究是想到儿子年幼,如今周围又说百姓夹道欢迎,不忍叫他丢面子。
不然小胖崽嘴巴东西没吃多少,那屁股就要吃上多多的巴掌了。
此次大军班师回朝,收获颇丰。
不仅天下归心,令大昭彻底坐稳这天朝上国之名。
如今只有漠北、大楚、南燕等国保留国号其余小国,皆已并入大昭疆土。
圣上曾多次婉拒,可小国国君却再三恳求。
直到小胖崽撞破这一点,多位小国之臣便期期艾艾地问小家伙的意思。
不敢说的太明了,怕上皇一怒之下,将他们扒皮楦草,挂上城墙。
可迎着他们那乞求的目光,还有那源源不断的情绪。
小胖崽虎躯一震,顿时胖手一挥,直言普天之下,莫非大昭王土。
喜得几位使臣是拜了又拜,暗戳戳又去大昭民间进货不少小胖崽画像、木雕。
如今谁人不知,太子一诺千金?
只要过了殿下这一关,便是陛下也不会拂了太子之面。
更有甚者,说大昭上皇畏惧太子如同猛虎一般。
这般风言风语传进圣上耳中,圣上偏头看肉嘟嘟的儿子,一笑了之。
确实是怕的,倒也没说错。
陛下便是此时要将天下收归大昭,只怕连诸国百姓都会深表赞同。
可惜,他没有。
明熙帝正面战场上打得漠北毫无还手之力,暗中更是令大楚不战而亡。
如今回朝,漠北、楚国便将一干违逆宗主国之人,通通献上。
其中漠北国君、还有楚国的几位王叔赫然在列。
陛下携太子之手,受万民朝拜之后,便率领大军入了京畿。
随后又命人将这些反贼拉去游街示众,令百姓一观,以泄他们心头之恨。
如今大昭境内有不少二国之人,若不是当初掌权之人对天灾一说嗤之以鼻,他们的妻儿丈夫父母亲族也不会撒手人寰。
当圣旨晓谕天下之时,那些兴高采烈于大昭子民一同庆贺的列国人。
便咬牙切齿,送了陛下归京,便一个个搜罗家伙事了。
昔日天灾不曾来临,京畿富户颇多,还有烂菜叶和臭鸡蛋伺候这等无耻之人。
如今故土在官府的牵引下重建大半,然日子总是不好过的。
故而漠北国君他们享受到的便只有黄沙淤泥、石子枯枝。
甚至这些枯枝到时候还要捡回去烧火做饭。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漠北国君与楚国王室几位,皆是双目猩红、牙关紧咬,双手紧握,只觉得恨不得一死了之。
倒是百姓对此颇为熟悉,毕竟这样仰天长啸的人,他们也不是没有扔过东西。
这些大人们,连说的话都是一样的!
“嘿,那个脑满肥肠的,你别叫了!你们害人不浅,陛下没当场杀了你们,已经是皇恩浩荡。”
“就是就是,你们还怪有运道的勒,能游街之人,我这么大就见着两回哩。”
“是也, 我想起来了,上次被拉去杀头好像是什么世家大族呢!”
当即有漠北之人吐了口唾沫,指着漠北国君劈头盖脸的说道:“一国之君,贪生怕死。缩在王宫里吃成个猪猡样,可怜我的三个儿子,一个在天灾死去,两个都被你这猪猡拉去打仗。他们才十三岁啊!”
“竟然是一国之君,那岂不是和咱们陛下平起平坐?乖乖。”
“你这个憨货,什么话也说的出口,这几个脑满肥肠之辈,也配和陛下相提并论?”
那人当即扇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对着怒目而视的众人赔笑道:“小子无知!”
这才令众人收了敌意,百姓扛着沙挑着石子,一边跟着漠北国君等人移动,时不时还掏出一把泥沙、石子,纷纷扬扬地朝几人撒去。
一边大声赞扬陛下英明、太子圣明。
直将两人吹得天上有、地下无。
口若悬河、滔滔不绝,都可以和茶楼中的说书人一较高下了。
先前被人辱骂、唾弃,已经使这群皇天贵胄不堪欺辱,可伴随着一群低贱之民一边扔些泥沙,一边又把他们不当回事,口中称颂不断。
只把几人弄得痛恨不已,作为一国君主,还要被拉出来不停地践踏。
这群贱民!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阶下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