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肥胖的脸上挤出一抹尴尬的笑意,“傅将军…”
“刘总管?”傅诏一惊。
刘总管是阉人,声音与女子相近,想来他父亲安排刘总管伪装南荣婳坐在马车里,便是想着能拖一时是一时。
傅诏想通之后,暗道一声‘糟了’。
然后掉转马头,朝京城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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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荣婳坐上轿子,一路被人抬往宫中。
方才她发现跟在马车边的不是傅诏,便明白了他定是被傅丞相诓骗走了。
不过,这样她反而松了口气。
毕竟傅诏是国师的目标之一,他护送自己去极泉宫,那岂不是羊入虎口。
就算傅诏身手矫捷,可再矫捷也比不过魂魄的速度。
南荣婳脑中思索着,手不自觉在身边摸索,没有摸到灯笼才回过神来,她已经把灯笼交给了沈临鹤。
她无奈一笑,开始闭目养神。
轿子沿着宫中长长的甬道向前而去,轿子上有国师的标志,经过月华门时,守门的士兵一句盘问都没有,便让人抬着进去了。
南荣婳唇角一勾,领圣上旨意入宫都需要检查一番,而国师则不用,真是好大的面子啊!
若国师心怀不轨,让歹人携武器入宫,岂不是轻而易举!
南荣婳这才明白了沈老国公对当今圣上的咒骂,说他比起他老子大大不如是个什么意思了。
南荣婳正琢磨着,忽听轿子外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响起:
“轿子里是谁?”
顿了顿男子的声音软了一些,问道:
“莫非是紫华姑娘?”
领路的宫人先是恭敬喊了一声‘太子’,而后解释道:
“不是紫华姑娘,是国师要见的人。”
南荣婳缓缓睁开了双眼,眼中有些兴味。
竟是以国师马首是瞻的太子李赫全?
李赫全听说轿子里坐的不是紫华似乎有些失望,声音冷了下来,“哦,知道了,去吧。”
宫人抬着轿子正要走,忽又听李赫全说道:
“我与你们一同前去吧,正好我有事要找紫华姑娘。”
领路的宫人面露难色,李赫全神色一凛,声音低沉道:
“怎么,我堂堂太子,不可以去极泉宫吗?”
宫人赶紧低了头,喏喏道:
“自然可以,太子请!”
李赫全对轿子中的人全然不感兴趣,他知道国师经常从外面带人进极泉宫,而带进去的那些人就没见出来过。
于是他一路无话,只琢磨着等会见到紫华该说些什么,有些心不在焉。
冷不丁却听轿子中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太子。”
女子声音平静沉稳,倒叫李赫全愣了一瞬。
他转头向轿子看去,这一看李赫全竟是怔住了。
只见轿帘被女子轻轻掀开一角,露出了女子半张脸。
她发丝有些凌乱,但即便如此也掩不住女子倾城的容貌。
女子沉静似海的一双眸子向李赫全看来,然而只有李赫全能感觉到,女子目光焦点并没有凝在他身上,而是仿佛透过他在看他身后的什么。
领头的宫人见状赶紧走到轿子旁,将轿帘一把拉下,喝道:
“好好在里头待着,太子也是你能叫的?!”
随即宫人转身朝李赫全行了个礼,赔笑道:
“太子莫怪,她是个平民,不知宫中礼仪,约莫听见太子的声音一时好奇,想要瞻仰太子圣容。”
李赫全从惊艳中回过神来,摆了摆手道:
“无妨,这人从哪里找来的?”
宫人顿了顿,念起已准备好的说辞:
“奴也不知,只知是国师要的人,国师说过着急见她,不可耽搁。”
李赫全看着宫人低垂的头,冷哼一声,这是不想让他插手…
轿中那女子露出的半张脸确实惊艳,但因为一个小小的平民女子而惹怒了国师,也确实太过不值得。
李赫全不作声,径直向极泉宫走去。
宫人这才长长舒了口气,领着轿子在李赫全身后跟着。
而轿子内…
南荣婳揉了揉耳朵。
刚送走一个沈老国公,竟然又招来另一个聒噪的老头子。
“姑娘,你能看得见老夫?”
一个穿着深蓝色布衣长袍、头系纶巾、身形清瘦的老者一脸惊讶地看着南荣婳。
方才他跟在太子李赫全身旁,明明看到这姑娘越过李赫全,目光与他对了个正着!
南荣婳轻点了一下头,便听老者滔滔不绝起来:
“实在是太好了,老夫自打故去,魂魄飘荡世间,无一人能看得到我听得到我,幸而老天有眼,让老夫今日遇到了姑娘!”
老者神色激动,继续说道:“姑娘,你有所不知,老夫被歹人所害,死的冤屈啊!死后又继续看歹人作恶,简直死不瞑目!”
南荣婳心中轻叹,老者身上如同沈老国公一样泛着功德金光。
但他的金光与沈老国公相比显然淡了许多,不过还是普通人所不能及的,想来就算没有为国出力,这一生行善举,也做了不少好事。
果然,下一刻南荣婳便明白了。
老者说道:
“实不相瞒,老夫是太子太傅苏恒。”
苏恒…
南荣婳在长盛阁时没少听大堂中的客人提起他。
他是大庆国最负盛名的先生,从师三十余载,教过的学生遍布大庆国,可谓桃李满天下。
其中最有名的学生便是太子李赫全了。
然而此人刚正不阿,一次在朝堂上公然指出国师的种种罪状,竟被国师当堂下了狱。
圣上没有阻止,太子也沉默不语。
再然后便是苏家全族之人除了他的女儿苏茹檀,无一幸免全部斩杀。
而苏茹檀则被贬为罪奴,流落烟花之地。
此事引起大庆国学子动荡,当时圣上费了好大劲才安抚下去。
苏太傅还在义愤填膺地控诉国师的种种罪状,而南荣婳却是走了神。
当时长盛阁中七嘴八舌讨论最多的却不是苏恒,而是沈临鹤与苏茹檀的韵事。
南荣婳心中有些恍然,原来——
沈临鹤对付国师的目的,是…要为苏茹檀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