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呜——”
一声猫叫响在厢房的屋顶。
随后有瓦片的细碎响声传来。
是那只猫鬼…
南荣婳思忖片刻,退出了厢房。
她抬眸看去,正对上猫鬼那一双血红色的眼睛。
猫鬼看她一眼,然后在高低错落的屋顶上跳跃而去,眨眼间便不见了。
南荣婳看了看天色,她本不想多管闲事,可如今天幕暗沉下来,那老婆子养的猫鬼无食可吃,说不定会潜入民居,惹是生非。
她心中轻叹一声,觉得自己怎越发操心起来。
罢了,随心而为吧。
南荣婳转身出了林府。
一路跟随着猫鬼的踪迹,沿着魁首道走出去很远。
一开始南荣婳心中便隐有猜测,待走到山下,她望着‘灵安寺’的石碑,倒是毫无意外了。
不过这次上山,没有鬼打墙,也没有虚境之术,一路顺顺利利到了灵安寺。
寺中僧人过午不食,天黑即息,此刻不过酉时,寺中就已经一片寂静。
南荣婳站在寺门外,停了片刻,抬步朝灵安寺边的一条小路走去。
小路蜿蜒,顺着山势向上,竟绕到了灵安寺的后面。
南荣婳还未至,便听到了‘喵呜’‘喵呜’的叫声,听上去还不止三两只。
她足下不停,循声而去,不多时便到了寺后的一处空地。
空地开阔平坦,虽在寺后,没有香客过来,但依旧打扫得很干净。
只见空地上,十几只黑色猫鬼正聚在一处,一位老僧人弯着腰,在给他们喂吃食。
那老僧人察觉身后有人,转过头来。
“原来是南荣姑娘。”
这老僧人正是方丈。
他端着一个大瓷盆,盆中盛着食物,看来是专门给猫鬼喂食用的。
而且看他熟练的模样,应该不是第一次喂了。
“该说方丈心软还是心狠呢?”
南荣婳语气淡淡,方丈听了却垂下头,长叹了一口气。
有猫鬼见他不再喂食,凑到他身边顶了顶他的腿。
老方丈目露怜惜之色,摸了摸那只猫鬼的头,将瓷盆放到了地上。
猫鬼吃得很欢,老方丈定定地看了一会儿,才朝南荣婳这边走来。
他的僧袍洗得有些发白了,脚上的布鞋也快磨出了洞。
方丈慈眉善目,倒有些舍我一人,维护苍生的意味。
“它们的主人死了。”
老方丈没有意外,点了点头道:
“我猜到了,若不然它们不会同时来找我,定是没了其他吃食。”
老方丈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姑娘所想,我明白,我这是助纣为虐,可是…”
“唉,”老方丈又叹了口气,“待我有朝一日去到地府,会坦然接受惩罚的。”
南荣婳见他清楚,便不再多说。
不过…
“它们的主人已死,若它们失了控制,后果不堪设想,而且其实他们本就是蛊,肉身早已死去,不若让他们早早投胎去吧。”
老方丈垂下眸子,神色有些寂寥,但他也明白这便是最好的办法了。
半晌,他终是点了点头,让到了一边。
南荣婳朝那些猫鬼走近。
猫鬼们似有所感,一个个抬起头,向南荣婳看过来。
这些猫鬼确实有可怜之处,但因它们而死的人又是何其无辜?
南荣婳缓缓抬起灯笼,随着灯笼渐亮,猫鬼们如同被那光吸引,慢慢朝南荣婳而来。
一个个猫鬼的魂魄从躯体中脱离,它们仿若迫不及待地往灯笼中而去。
唯有一只走在最后的猫鬼,它犹豫了一瞬,朝站在一旁的老方丈走去,最后一次蹭了蹭老方丈的腿,然后才依依不舍地同其他猫鬼一样,身魂分离,入了灯笼。
那只猫鬼,便是先前老方丈养的猫。
老方丈眼中隐隐有泪,连声叹道:
“如此也好,如此也好,愿你下辈子能投个好胎,别如今生一样,这般受苦了。”
灯笼渐渐熄灭,恍若一切未变。
地上一只只猫鬼的身体却昭示了它们曾受过怎样的苦。
魂魄脱离,猫鬼恢复了真正的肉身。
那一个个没有皮毛,露出骨架的小小身体,曾承受了巨大的痛苦。
老方丈见此,捂住了眼。
看遍了世间痴嗔欲妄、欢喜苦痛的老僧人,这次为了这些小小的生灵老泪纵横。
-
南荣婳闲闲散散一路走着,她手中的灯笼分量很轻,南荣婳已习惯了这灯笼的存在,有时候轻到会忽略了它。
然而此刻,她却觉得这灯笼握在手中有些分量。
从族地一路来而,她从不匆忙,途中也见了不少人和事,不过或许从未放在心上,便觉得并不沉重。
夜晚的星星给南荣婳照路,她忽而想起以前听大人给小孩子讲过,人死之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
她那时只觉得好笑,现在却想,若是真能变成星星那便好了。
也不知沈老国公有没有过完他的阴寿,去转世投胎呢?
琢磨着下次若遇到勾司人,定要好好问一问。
南荣婳缓缓而行,回到宅子时已过亥时。
本以为此时李婶和双喜都已经睡下,可没想到跨过门槛,却发现正厅灯火通明。
从南荣婳的角度只能看到李婶正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时不时神色紧张地朝大门处看来。
见南荣婳回来,李婶喊了一声‘姑娘’,便赶紧跑了过来。
“姑娘,有个自称是吏部尚书儿子的人在等着您,等了许久了,说今夜等不到您便不走了!”
厅中那人听到李婶的喊声,知道是南荣婳回来了,他匆忙也跟着从厅中出来。
待看到南荣婳的样貌时,那人足足愣了半盏茶时间,而后才跨出了正厅的门槛,走到南荣婳身前结结实实抱拳鞠了一躬,焦急喊道:
“请姑娘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