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客栈掌柜的说法,得到可疑情报,我们在第二天快马加鞭赶到了地图所标记的下一个村庄。
“客人啊…嘿嘿,你们要找的人啊,我可能在几个月前见过。”掌柜子搓着手,很明显他是想要银两来作为提供情报的奖赏。
我看明白他的意图,人啊都是无利不起早,说不定掌柜口中真能套出什么关键有用的情报,也不枉我带着几个弟兄,千里奔袭日月兼程跑这么一趟。
愣神间,我从腰间套出银两来抛给掌柜,掌柜接住这锭银子,贪婪的放入口中用牙齿验证银两为真之后,这次喜上眉笑开怀大笑的说道:“哎呀呀,客人真是大气啊。”
“那我就直说了。”
“大概一年前啊,有一群黑衣人追着什么人从我们村里路过,把我们村民吓得啊,至今都记忆犹新,诺,就在三个月前,一群神秘人又在我们村里像是在找什么的样子,把我们村的屋子翻了个底朝天 最后一无所获的走了,我看啊,那群神秘人和客人你们得装扮都差不多,你们是什么人啊……”
“是绿林好汉替天行道,还是朝堂特使抓捕江洋大盗啊?”
掌柜的反问让我一下子不知所措,但很快也反应出来,这件事属于皇家的私密,他一个平民百姓不应该掺和进来。
“大胆!不该问的别多问!”我喝退了他,拔出剑来架在掌柜的脖子上以此威胁,掌柜害怕的身体一颤立马闭嘴身体不敢乱动,我再掏出怀中的画像,立即询问道:“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掌柜瞧了两眼画像,脖子上架着的剑会让他本能的退缩,因此掌柜不敢上前查看,自然也敢在接着说下去,但是我很了解这种贪财之人的心里变化,他很像我的下属施永,我明白这种害怕只是人暂时的正常反应,他们的本性还是视财如命,只有钱给够恩威并施,就一定能套取我想要的情报。
所以,我收回了架在掌柜脖子上的剑,手中宝剑安全入鞘之后,原本严厉的神情换做了淡淡的笑脸,丢给掌柜一枚银子,给了一巴掌再给一颗糖,掌柜也立马心领神会的笑了。
“嘿嘿,公子言之有理,你看我这脑子,年纪大了多忘事啊,哦哦哦、这小孩子看着面熟…我在村里见过,就一个月前啊,有个野丫头拉着画像中的男孩儿,在我们村沿街乞讨呢…哎,那两个孩子可怜的呀……”
掌柜话音未落,我便激动着双手揪起那麻衣粗布编制的衣领,将掌柜七尺高的大汉子压制到了墙角,大堂内吃饭的客人眼见气氛不对劲,剑拔弩张之时为了自己的小命急忙逃跑,招呼客人的店小二想要上去阻止我的暴行,也害怕于我腰间的宝剑而止步不前。
“你说什么!?”
“那个男孩!那位公子情况怎么样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急切的想要得到画中孩子的下落,只知道听到掌柜描述他的悲惨遭遇时,我急不可待的想要将他带回我的身边,这能有一丝安全感:“说!最后一眼见到这个孩子在什么地点!”
“冷、冷静点,客官、我说,我这就说——”
掌柜在被我暴乱的模样吓坏了,好在,这位掌柜也是见过了大风大浪之人,在快速镇定下来后,从露出画中之人的下落。
“两个小孩本来脚程不快拖个饥饿疲劳的身体更走不远,应该就在附近的几个村庄游荡,村庄之间走路需要两三天,但骑马放话,几个时辰就能到了。”
听完掌柜的描述,我不敢耽误一时一刻 但考虑到三天三夜没有休息的高强度行军,士兵们早已疲惫不堪,万一中途有什么变故,以目前大家的身体状态根本无法应对,越是关键时刻就越是小心谨慎。
就这样在休息一夜后,第二天清晨。
我与四位值得信任的亲卫,再次踏上了寻人之旅。
我记得那个掌柜提供的线索,带着男孩走的那位女孩的模样,据他描述,十多岁左右的女孩长相样貌,深蓝色乱糟糟的头发扎着两个丸子头、齐刘海卷发遮不住圆圆的脸颊,一身褐色的麻衣打满了补丁,瘦小的身影踏着破烂的布鞋。
我让手下记住这个目标,随后,开始四处找人, 找到那个女孩,我们就能跟着她找到画中的男孩。
附近的村里,我们分头寻找,村里每一个人每都问过,每一个小女孩我们都仔细比对过,结果都是一无所获。
一座村庄。
两座村庄。
三座村庄。
附近的村子都并非没有一点线索,记忆好的村民会说见过两个样貌差不多的孩子,但询问下来的信息与之前掌柜所说都是大同小异。
只是听说,那女孩后面的男孩,情况可不太妙,精神状态和相貌都像是生病了。
生病了呀……这可不行,皇室、王公贵族、群臣以及我们赵家,可是顶着后宫文臣的压力在金国国内实打实的找了他一年啊。
“司马豪!!”
“大太子殿下!你究竟在什么地方!!”我望着远方残阳如血,黑暗即将笼罩天空,仿佛在带走我一天的努力和希望,让我在疲劳与心累中耗尽心血,不得不让着天空释放着怒号。
“吁——”就在我整顿马匹,调整步伐的时候,我在这荒山野岭之间,在一片灰色的天空之下,看见了一抹蓝色。
“大太子殿下!”我试探性的大叫一声,除了惊醒丛林中的飞禽走兽,远处那深蓝发色的女孩毫无反应。
我开始迟疑,开始疑惑却不想放过任何一次错失的机会。
“司马豪!”于是 ,我冒着对皇族姓氏的大不敬,大声呼喊着太子殿下的名讳。
终于,确定那个女孩就是我们千辛万苦要找到人之后,我调转了马头向她所在的方向追去。
女孩扭头查看情况,她惊恐的表情和脚下拔腿就跑的动作已经出卖了她的身份,让我们更加确认,这次我们找到了目标,我们没有追错人。
人的双腿难能跑得过马的四只脚,就算距离那个女孩还有十多米的路程也只是在短短几分钟内就能轻而易举的追上。
我们五个人前后夹击,很快将那名女孩包围起来,面对来自四五个人高马大的陌生人威胁,我能感受到小女孩内心的恐怖,却要装作镇定, 眼泪水却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看着泪眼婆娑可爱且无辜的女孩,我与几位下属都动了恻隐之心,但是,唯独把心一横,才能做成大事,在这个时候我们绝对不能心软。
“说,司马豪在什么地方!”我拔出腰间的宝刀以此作为要挟,手下的亲兵也纷纷拔出刀来准备战斗。
我示意让他们不要鲁莽行事,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擅自行动,以免坏了大事。
亲兵们看见我释放出来的肢体信号后, 我都往后退下一步来 我急忙骑马上前继续说道:“小姑娘,你年龄这么小以后还有幸福的未来,请你告诉我这个男孩的下落好吗?”
说话间,我将怀中的画卷丢在地上,女孩捡起来看了一眼,她明显认识画中之人但她的面部表情却不知道怎么说谎,只能哭着抽泣着用哭声来掩盖自己语言中的错误。
“呜呜,不知道丫头,什么都不知道,呜呜……丫头不认识这个人……”
“丫头错了,丫头不该贪玩跑出来呜呜呜呜,求求各位好人大人,不要杀丫头!丫头什么都会做!什么都会!”
听着十岁左右的女孩哭的如此伤心,无辜的诉说接近卑微的哀求,哪怕上过战场身经百战,在生死间穿梭杀人如麻的刽子手也会心软。
“将军,真的是这个女孩吗?”离我最近的士兵在我耳边轻声问道。
我一摆手让大家不要心软放过这次机会,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这可是关乎到皇位继承人的大事,与天下兴亡有关怎能因为一个稚嫩的女孩而擦肩而过。
“不可大意。”我将手中的宝剑剑尖指向女孩,眼中没有一丝怜悯,因为我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该做什么:“说!”
“画中这个孩子在什么地点!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不说话的话,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
“我没有…呜呜…”女孩还想狡辩用可怜敷衍过去,却不想我没有耐心和同情再给她第二次辩解的机会。
“说出来!”我严厉呵斥道,反而吓得女孩哭的更大声。
“闭嘴!不要再哭了!” 终于,我在吵闹的哭泣中失去了全部的忍耐。
正当我手中的宝剑高高举起,要给这个女孩造成一点伤害的时候 ,一个孩童的声音虚弱却威压的阻止了我。
“住手啊——”
“不要伤害她!”
从这条泥泞的山间小路旁,那个十多岁的男孩却比任何大人都要勇敢,即便现在他非常虚弱,虚弱到需要拐杖才能支撑身体站在我的面前。
我欣喜若狂,心中仿佛一块巨大的石头落地。
“哈哈哈哈……豪。”激动的心情让我忘记了皇室最基本的礼仪。
“快跑啊,阿豪!他们是坏人!快走啊!阿豪!”我让手下将名为丫头的女孩按倒在了地面,听见后面的女孩在万分危急的关头,还在关心太子殿下的安危。
我就知道虽然这一年,太子殿下流落民间,受尽了世间疾苦,但也有着唯一的玩伴和精神上的依偎。
“放过丫头吧,赵祁。”司马豪走到我的面前:“我愿意跟你回去。”
“不要啊,阿豪!你会没命的!”丫头挣扎着,可她一个小女孩的力气怎么能摆脱一群大人,很快,她的哭声,她的泪水混着泥土在我心中的比重越来越轻,直到我的注意力完全放在司马豪的身上。
我才恍然大悟自己的失礼。
收回手中的宝剑,下马单膝下跪行礼作揖,我故意提高了嗓门,将胸中那口憋着的气放出高声吼道:“请太、公子跟随我等回去!”
丫头停止了挣扎与哭泣,不可置信的眼神盯着司马豪。
“放过她,我跟你走。”司马豪的声音很平淡 ,却带着决绝来到丫头面前,将按住丫头身体的两名士兵推开后,将丫头扶起抱在怀中。
在女孩的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
我只听到,那是一段誓言,一段我在『北境孤城』时,送丫头和司马豪出平民区时一模一样的誓言。
等等,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男孩生病,女孩带领……宣誓……分离,一切太过于巧合。我察觉到这其中有着不一样的端倪。
“我一定会保护你。”
他曾经对着眼前的女孩发着相同的约定,我知道这是某个人记忆中最为触动的一幕,所以在百年前在百年前,这句话和不同的场景再次出现在我脑海中,让我敏锐的察觉到有一丝说不出口的奇怪。
同时,我在那句话后再次听见,司马豪说:
“为了以后能我们再次相认,丫头,你能为我改名吗?”
“改名?改什么名字?”丫头放开二人之间的拥抱,不舍的握住了对方的双手,眼角是流过的泪痕。
“就是我给你取的名字——”
“茹幻。”
“恩,以后丫头就是茹幻,茹幻就是丫头,对了。”丫头取下脖子上挂着的一颗石头模样的装饰品,带在了司马豪的脖子上,强颜欢笑道:
“对了阿豪,为了我们以后能见面。”
“请你带上这个,一定要【活下去】。”
“恩,我会活下去,不会轻易死去,直到我们能再次见面……”
“我一定会回来娶你。”
带着司马豪殿下离去,我能感受到二人分别时的依依不舍和离别之苦,可是,这割肉之痛必定要有所承担,我看见丫头追了上来跌倒在我们的马后 ,我听见了丫头的哭泣于心不忍。
但是,我捂住了司马豪的双眼和耳朵,我不敢回头看,我怕我会为此放手 ,所以 ,我说:“太子殿下,为了将来你能更好的保护她……请你一定要忍住。”
“文尧啊,我不会就此认输,我要回去,回去登上属于我的位置。”
我能感受到司马豪的决心与毅力,在这马背上我感觉自己扶持的将会是未来的雄主,天下的霸主。
时间过得很快,离开渔城大概半个月,我和亲卫进入了金城内。
“刚刚追杀我的人是?”司马豪在我的保护下安然无恙,只不过我的下属亲卫只剩一人,而司马豪对现在的时局不明我有义务和他说明皇宫内外的一切。
“自从太子殿下你失踪之后,贤妃裹挟文臣以丞相为首的大臣欲立二皇子司马恒为新太子,皇帝陛下目前称病在养心殿终日闭门不见与百官周旋,已经一年没上早朝了。”我说着对着身上沾满了血腥味早已习以为常,低头看去司马豪捏着鼻子在默默忍耐着这难闻的气息。
“皇后娘娘为了助皇帝殿下一臂之力,在太子殿下你生死不明的这段时间里,为了争夺储君之位,身体完全没有调养好的状态下再次怀孕,还是……哎。”
我能感受到司马豪听懂了我接下来的未能说出口的话语,感受到他身体微微的震动,我知道他的内心一定明白,皇后娘娘在生下第二个孩子后,便与世长辞了。
“那、那个孩子……叫什么名字。”
“轩 ,气宇轩昂的轩。”
“是皇帝殿下亲自为他取的名字。”我安慰着太子殿下,希望他能明白皇后娘娘的一片苦心。
“啊 轩啊——”
“司马轩啊……”
聊着聊着,我带着剩下的一名亲卫下马,眼前是司马门是通往皇宫的重要门户之一,只有皇帝的御座才能在此上面行驶,我等若是御马行驶定无异于在自寻死路。
护着太子殿下,我们从马上下来准备徒步接受检查后进入皇宫内,谁知。
司马门大门口 ,竟然站着皇帝殿下的贴身太监——海公公。
这海公公可不得了,乃是皇帝陛下的红人,侍奉皇帝陛下十多年之久,虽然官职四品但我也不得不给面子。
与海公公行礼过后,我正要将太子殿下交于海哥哥照顾,想要海公公给他换一身行头再带他进宫面见陛下,哪知道这话还没有说出口。
只见海公公脸上趾高气扬 眉毛那边一挑,露出轻蔑的笑容后便用阴阳怪气的语气说道:“不用这么麻烦了赵将军,以咱家看呀 ,这大皇子殿下还是先行接旨吧。”
我与司马豪立即下跪准备迎接圣旨 相信这次我立下如此大的功劳,对家族对我来说一定大大赞赏,但海公公的语气和态度加上对司马豪称呼上的改变,让我有又一种不祥的预感。
只听那海公公用夹子的嗓音宣读着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自古帝王,立嗣以嫡,以嫡承宗,以嗣定统。朕自登基以来,夙夜忧思,以图良策。然皇储之位,关乎国家根本,不可轻视。皇太子司马豪,承乾之命,居东宫之位,应恪守孝悌之道,恭敬事亲,友爱兄弟然皇太子司马豪,流落民间受尽疾苦,未能收礼仪之教,不学无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体弱多病不堪继位。朕不得已,特下诏废之
念及母妃王皇后母仪天下,伟岸有功,荫庇其身,废司马豪太子为贬为为户城王,暂居南宫由太傅教任,朕愿司马豪废为户城王之后,洗心革面,修身养性,以求将来。望其能明是非,辨善恶,知悔改。朕将另选贤良,以承大统。愿天下太平,百姓安乐。
特此诏告天下,钦此。
沉重的圣旨带来的噩耗,宛如天崩地裂一般将我们所有人压的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