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呢?
可能因为我是何罗吧,
天生灵物,修炼多年,
虽没有再度化形之力,可稍微听的远些的本事,还是有的...
从安安的哥哥时不时的朝我投来探究的眼光开始,
从那些上门奉承讨好之人口中提起的神乎其神的医术开始,
又或是,
随着时间的流逝,
安安的哥哥看我的眼睛里便不是探究,
而是一种莫名的焦急..和忧虑...
总之,我大概能猜到,
安安家有如此境遇,
安安的哥哥又有如此医术,
多半是离不开我那蜕完的,却如何都找不到的鳞片了...
可我并不是很在意,
那鳞片对外族来说,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宝贝,
但对我来说,却没什么作用...
且那鳞片七彩之光着实招摇,就算安安的哥哥不捡了去,
我都要想法子销毁了去...
如今鳞片尚且还能有些作用,治病救人,
权当是结了善缘,何乐不为呢?
只不过,这善缘的走向愈发不可收拾,
还不得安安的哥哥收手,便被人发现了...
听那兄妹俩的话语里,
来人直言何罗之名,
想来对我的真身,也是知晓一二的...
如今之计,
便是用攒下的灵力遁形,
毕竟那是凡人,所谓权势人力,对灵物无用的...
只要我想,我便能逃出去....
这般想着,
就看到安安走了进来...
我第一次看到安安那样的表情,
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去描述那样的表情,
是挣扎,是难过,也是无可奈何,
木木的走到笔筒前,抱着笔筒坐了整整一个下午...
我看着透过水面,
看到安安的脸颊有一颗又一颗的泪珠划过...
我已经好就没见到安安哭了...
上一次的时候,还是好几年前,安安的爹娘训斥安安之时话重了些,
小丫头委屈的不行,回到屋子里抱着笔筒说想哥哥,
留下的,也是这样的泪...
泪水很苦,也很涩,
也不知安安那样灵动的眼睛里,是怎么流出这样的眼泪的...
那天,安安抱着我说对不起,
泣不成声的,
只重复着:
“对不起。”
她说:
“我哥哥,爹娘,会死的...”
即使安安的哥哥不说,
可聪慧如安安,看哥哥将自己关城那副模样,
若非性命攸关,
又何故如此呢?
安安抱着我坐了一夜,
第二日里,她将我交给了,在门外不知站了多久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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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安其实没有错,
我是一条鱼,是一条陪伴她长大,陪她逗趣玩耍的鱼,
于她而言,我是朋友,是玩伴,亦是宠物。
可另一边,
是生她养她的爹娘,是护她宠她的兄长,
性命攸关之际,
孰轻孰重,又如何分不清呢?
安安的哥哥也没有错,
他不过..也想家人的日子...过的更好些罢了..
不过不忍爹娘再吃苦受累,
也不想爹娘好不容易攒下的银钱,都进了那个虚有其名的私塾先生手里,
更不想自己籍籍无名一辈子,只做个学徒,便是苦苦熬上十余载,都不够在镇子上买上一座大宅子,
亦不能供养爹娘,让妹妹不受娘家势弱的外嫁之苦...
安安哥哥挣下的钱,悉数都给了这个家,
自己没有贪图过一分,
他...又有什么错呢?
可是...
他们都没错...
却是我错了吗?
这个问题,在我被交到黑衣人手里的时候,都不曾想明白...
可黑衣人看我的眼神并不满意,
甚至带着隐隐都怒意和不屑质问道:
“你是说,这个东西,是何罗?”
“小人不知何罗为何物,可小人治病所用的鳞粉,便是从它身上得来的...”安安的哥哥道。
黑衣人很是嫌弃拨弄着我的身体,
在确认我就是一条通身黑乎乎且粘腻腻的黑鱼之后,
一掌拍开了我栖身的笔筒:
“你敢糊弄我!”
随着笔筒里的清水四溅,
我也被重重的摔在地上...
安安的哥哥见状,连忙将我捧起:
“小人不敢...那鳞片...鳞片真的是它身上的...”
“何罗七彩之鳞,通身莹白,且蜕鳞的何罗绝不止这个身量!你当我没见过?”
黑衣人不容安安的哥哥多解释,
只让人将他关了起来,
何时说出实话,何时再将人放出来...
随同一起被关着的,
还有安安...和安安的爹娘...
我被安置在屋子里一只茶碗里,
看着安安的哥哥如何解释,皆是无果。
我想着...
走吧...
反正那人都不信,
左右我的化形之期未到,还是这幅黑黢黢的样子,定点大的一条,如何都不能和什么七彩鳞片扯上关系...
耗着也是耗着,
不若就离开吧...
可不等我纠结出个结果,
安安的哥哥,便出了事...
他毒发了...
那不是普通的毒,
只从指甲开始,由黄至黑,再渐渐红肿,腐烂,到脱落...
整个人也开始高热不退,说起了胡话...
看守之人见状,连忙上报,
那黑衣人前来查看之时,亦是讶异了一瞬,
随即皱眉:
“传令下去,即刻离开此处。”
只半日功夫,关押着安安一家人的院子里便人去楼空..
安安和爹娘听闻了动静,连忙想办法又是砸锁又是撞门的,将屋门破开,
再见安安的哥哥之时,
却是一个满身生疮,神志不清的人...
那不是普通的毒,
更确切的来说,那不是毒,
是瘟...
想来那黑衣人未曾想到,那能将人折磨致死的奇毒,再经过了安安的哥哥这么多天病急乱投医之下多种药物毒物的复合,体内的毒药早已发生了变化...
竟是生生的,变成了瘟病...
却也是看过了瘟病的端倪,便不顾尚未寻到的何罗,急急带人撤离此处...
只他们撤离之后,不曾告知于他人...
仅仅三日不到,
安安和其爹娘,却是无一幸免...
再到第七日时,
瘟病已蔓延了整个城镇,甚至更远的地方...
从前繁茂的镇子上,皆是呻吟之声,便是连尚且在襁褓里的孩童,哭泣之声都是有气无力,
街巷里,尽是被瘟病折磨的百姓...
医馆人满为患,
可就连大夫...手臂上都尽是脓疮...
瘟病,就这样,
迅速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