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罗点点头：“就是她。我进满园春时她就跟着我，是我身边最贴心的。”
“她以前也是这般倨傲不听管教吗？”
“我俩儿情同姐妹，一直要好。我本打算带她一起走，可她嫌北地苦寒，要留在京城。我才急着把拿手的舞技教给她，好让她在满园春挣个前程。没想到她毫不上心，日渐惫懒，最近常常顶撞我。哎，也是我对不住她，没能给她留条后路。”
惜云冷笑一声：“姐姐为她着想，她恐怕不这么想。她知道姐姐的秘密，也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她记得前世青罗惨死后，坊间传言她多年攒下来的金银财帛被身边侍女偷走，不知所踪。如今看来，这个侍女八成就是翠儿。青罗的死也不知与她有没有关系。
青罗愣住了：“不会吧？翠儿平日虽然有些偷奸耍滑，但心眼不坏，这些年对我一直都很忠心。”
“她平日可有什么相好的？”
“她哪有什么相好？只是和满园春一个叫二柱的护院是同乡，平时来往多一些罢了。”
惜云默默记下，叮嘱青罗：“姐姐最近留心翠儿，与萧客官之事莫要随意泄露。”
青罗将信将疑地点点头，扫向外间又紧锁眉头：“翠儿跑了，晚上跳舞可怎么办？这支舞不光是给萧郎跳的，也是我答应王妈妈要在一楼戏台表演的新舞。少了一个人就不成了。”
她愁眉不展地连连叹气，突然目光停在惜云脸上，眼睛一亮：“妹妹容貌姝丽，又是北境人，跳这种舞手到擒来。要不今晚帮姐姐一把？今日的赏银我一定不会亏待妹妹。”
惜云连连摆手：“我不行，我没跳过舞。”
“你就别谦虚了。北境人人会跳舞，这舞一点儿都不难，保准你一学就会。妹妹骨架硬朗，手脚修长，正适合这种舞。”青罗苦苦相劝，“在一楼大厅只有短短两分钟，看不出破绽。等回到听雪阁，只有萧郎，就算跳错了他也不会在意的。”
还要上楼见她那位秦郎？惜云心中一动，这岂不是正好有机会一探虚实？她勉强点了点头，“那好吧。若是当众出丑，姐姐可要帮我遮掩。”
“放心吧！”青罗抚掌笑道，“到时候每人都戴面纱，只要鼓点不错，气势足，就不会有问题。”
不一会儿，惜云就换上了水红色的舞裙，衣料轻透，裙腰还闪着亮片，贴身勾勒出婀娜身姿。青罗眼中满是惊艳之色，微笑颔首：“穿上这身衣服就成了一半了。”
四个女子立刻开始练习。这舞动作原来取自剑术，惜云驾轻就熟竟然两三次便学会了。青罗喜不自胜，连忙给她梳辫发，涂上胭脂和鲜红的口脂，戴上流苏面帘，便带着她们去了一楼。
门口宾客如云，一片欢声笑语。楼中灯烛亮如白昼，金碧辉煌。一楼的戏台紫色幔布低垂，如梦似幻。楼上楼下的桌旁已坐满了客人。惜云扫视一圈，立刻在戏台右侧的一张桌旁看见了天苍。他一身织锦长袍，风度翩翩，轻啜酒杯的间隙余光焦急地张望四周。
惜云安心了许多，知道谢珩此刻一定也在附近的花月楼。她踏着轻盈的步伐跟随青罗上了台。鼓乐声起，掌声叫好声不绝于耳，惜云耳边嗡嗡作响，顾不上其他，心中默念方才的动作，亦步亦趋地跟着其他人起舞。
乐声马上就要结尾，惜云松了口气，正准备结束最后一个动作退场，突然感觉二楼有一道灼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警惕地抬头，刚看见一道青色貂皮的人影，脚步却慢了一拍，撞上了旁边的姑娘，流苏面帘一震，哗啦作响。幸亏身后的青罗眼疾手快拉了一把，惜云堪堪站稳，连忙屈身退场了。
一刹那间，台下的天苍面色一紧，立刻认出了她，目光跟随她们四个人，见她们上了二楼的一间雅室。
惜云进了听雪阁，只见正堂已坐了两个男子。下首一袭黑衣，不苟言笑。上首那个身材魁梧，浓眉大眼，墨发高束，一身青色貂皮缀赭缎的长袍让她愣了一下。
“秦郎，你来了。”青罗语调甜腻，亲昵地坐在青衣男子身边，倒上一杯酒，“刚才的舞如何？要不要我们姐妹在这儿单独给你舞上一曲？”
“不忙。”他脸上挂着清浅的笑，给青罗端了一杯酒，“先歇歇吧。让她们也退下，你陪我先吃些东西。”
惜云迟疑了一瞬，才意识到另两个舞姬已经起身往外走了，她也连忙起身跟在最后面。
“慢着！留下一个斟酒添菜吧。”惜云又听到漫不经心的一句话，不知道是跟谁说的。她迟疑地回头，见秦官人压根没有抬头，青罗正跟自己使眼色，她才醒悟过来，拿起案上的银酒壶上前给三个人倒满了酒，然后老老实实地退到墙角低下了头。
他跟青罗调笑了几句便央她弹首曲子听，青罗嗔笑着到珠帘后去调琵琶了。
下首那个黑衣男子看人走远，将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语气有些不耐烦地开口了。
惜云脑中轰的一响，他说的果然是萧国话，正是那日金缕阁密室中发火的声音。
“副使，上官清还有几日回京？他迟迟不回，不会是耍我们吧？”
秦公子不经意地往墙角瞟了一眼，也用萧国话答道，“稍安勿躁。他在定州替阁领办事，还有三四日就回来了。等见完面我们即刻起程。”
惜云紧贴着墙大气都不敢出，抬眼一看，萧郎君正拿着酒杯不动，她赶紧站起身又将两人的酒杯灌满。酒壶倒空了，惜云告罪一声，出门添酒去了。
刚走到墙角，她就听到黑暗中传来一声低呼：“夫人！”
“天苍。”她赶紧把青罗刚才画的那张纸从怀中掏出递给他，“把这个收好。方才我看了，那两个人就是金缕阁的探子。”
“既已确认，那我护送夫人回去吧。余下的事将军自有安排。”
惜云点点头，正待离开，背后却传来青罗的喊声：“妹妹！”
她忙朝天苍使了个眼色：“你去外面等我，我交代一声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