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琉璃犹不解气,对着谢珩破口大骂:“你是瞎了吗?没看出来惜云对你情深一片?若不是为了你,她早就离京了。她对方达只有兄妹之情。是方达那个傻子一厢情愿。”
这话惜云曾经也跟他说过,说她只当方达是亲哥哥,只是那时候他以为她中毒忘了从前的事,从未相信罢了。
“你自己看看吧。”叶琉璃气呼呼地把那封厚厚的信扔在书案上,“张先生起先不肯说,听说惜云和方达要成亲的消息,才说他欠你一个交代。只是还有些事,他不能替惜云作主,让你将来亲口问她。”
谢珩的胸口剧烈起伏,双手颤抖地打开信封。
信很长,一桩桩一件件小事记得清清楚楚。他一字不敢漏地看完,瞳孔越收越紧,脸色越来越白,双唇紧闭。
叶琉璃等得不耐烦了,他才突然站起来,背过身去,声音中强压着情绪,带着几分嘶哑:“叶掌柜,你先去客房歇息吧,明日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看不到见的表情。只是那高大的身影突然如远山般沉寂寂寥,全身散发出一阵慑人的威压感。
叶琉璃皱着眉,刚想问他张先生说了些什么,突然发现他的双肩有些抑制不住的颤抖。她心中一惊,连忙离开了书房。
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谢珩像是全身被抽干了力气,摇摇晃晃地扶着椅背坐下了。那封厚厚的信摊在面前,他又仔仔细细把每个字都看了一遍,直看到双眼一片模糊,仰起头把一声干涩至极的笑吐到了半空中。
他真是天字第一号的傻子,怎么又一次被她骗了,怎么又眼睁睁地把她扔下了?
他总以为她心里还藏着别人,原来她在北境见他第一面就喜欢上他了。
在裕家堡的接风宴上,她收了他送的驼铃,奉若至宝,望眼欲穿地等着他回京去找她。可他却只当那是个酒醉后的梦。
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竟然没有认出她来,只顾着在花月楼寻欢作乐,把她抛诸脑后。
她就是因为那只驼铃被沈秀莲抓起来下的毒,可他回京接她时竟然毫无察觉,还以为她对他们唯命是从,故意给他难堪,又一次把她扔下了。
她心里的大哥哥从来都不是别人,可他竟然自作聪明地以为是方达。
那日,她竟然是愿意的。她喊他大哥哥,说要一辈子留在他身边,都是真的。
枉他自诩聪明,可她为何总能骗到他?他以为他在掌控一切,原来他早就陷在她的温柔乡里失了分寸。
……
他一边摇头一边苦笑。明明她暗示过那么多次,他为何没有在意?明明她跟他讲过那么多事,可他却没放在心上,只相信自己的执念。
怪不得她老说让他别再丢下她,还说只会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原来他已经把她丢下过两次了。
这次在大尖山,他明明可以把她带走,又第三次把她丢下了。她还会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吗?
他心里翻江倒海,如同滚油倒入冰水,“嗞”的一声巨响,一半灼烫一半全身发冷。
一夜未眠,他在书房中坐立不安,心中如同百爪挠心,把所有事翻来覆去想了无数遍。一会儿懊悔不堪,一会儿怒火中烧,一会儿煎熬难忍,恨不得立刻冲到上京,找她问个明白。
若是此时有人推门进来,一定以为他疯了。
直到第一缕天光射进窗棂,他像是下定了决心,蓦地站起身,把那封信珍而重之地收进信匣里,嘴角浮起一丝决然的笑。
“云儿,既然你已经想起了所有事,就别想再从我身边逃走。”
叶琉璃被请过来的时候,谢珩双眼通红,却像猎豹一样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光芒。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想起昨日对他破口大骂,今日难道他要报复不成?
谁知谢珩一反常态,笑容满面,像是又回到了以往那个诡计多端的谢大将军。
“叶掌柜,谢某从前多有得罪。暖玉生香的货,谢某马上让人从定州送过来,等你北境分号开张,本将军还要亲自去送贺礼。今后暖玉生香的货一概通行无阻。”
“你……你又想生什么幺蛾子?”叶琉璃狐疑地看着他。
谢珩嘴角轻扬:“北境分号初开张,想必事务繁忙,我看叶掌柜就别急着回京了,暂且留下来打理吧,寒霜我也可以派过去帮你。”
“大将军这是何意?”
“方达不日要领军来北境。他如今是萧国驸马,新册封的朱雀将军,要与虎翼军对阵。我看他是昏了头,恐怕只有叶掌柜的利嘴才能骂醒他。”
叶琉璃心头一震,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这个蠢东西,到底想做什么?”
谢珩冷笑一声:“萧军此次屯兵碎叶城,用意不明。也不知方达来搅什么局。他到了北境,若是知道你来了,一定会联系你。能不能说服他就看你的了。”
叶琉璃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这个不用你说。我今日就去他在北境的药铺带话。从前我是太纵容他了,没想到他这个脾气竟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还有一件事。”谢珩眸光一闪,“叶掌柜可有办法让云儿也从上京过来?”
“哟,谢大将军这是求我了。”叶琉璃斜眼笑道,“将军昨日不是还说死心了吗?”
谢珩脸色沉了下来:“叶琉璃,方达再回上京,便要与云儿大婚了。到时候你再砸我的门也于事无补了。你就不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叶琉璃突然就像泄了气的皮球,瘪着嘴:“上京天高地远,我连封信都寄不到,能有什么办法?”
谢珩摇摇头,低声跟她说了几句。叶琉璃的眼睛慢慢亮了。
五日后,方达的大军就到达碎叶城安营扎寨了。谢珩本打算通过叶琉璃打探虚实,没想到方达竟主动找上门来了。
这几日,秦红玉已经与他在城外对阵了两场。裕副将胳膊挂了彩,萧军一名大将也中箭被抬了回去。秦红玉鸣金收兵,萧军士气低落,连续几日都未再出营叫阵。
这晚碎叶城中传来一阵呼喝马蹄声,火把照亮了营帐。方达带着五万人赶到了。
第二日,叶琉璃就急匆匆地敲开了将军府的大门。
“将军,这是方达往药铺送的信,要交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