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裹挟着火光,席卷着这个不眠之夜。大尖山上的战鼓声震天动地,如同无数擂在人心上的重锤。
谢珩立于山头,看着方达的人马从侧方杀出,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远处烽火漫天,映红了半边天际。无数火把在山间起伏,宛如流动的火龙,朝着赵伦的大军包抄而去。
“谢将军!”冷一帆策马过来,手中拿着一本染血的账簿,“这是方才尾随高玉书在山洞中找到的。这些证据足够让太后永无翻身之日。”
谢珩接过账簿,快速翻了几页,眼神一凝:“好一个太后,这十几年来竟然侵吞了这么多军饷,就为培养这支私军。高玉书人呢?”
冷一帆冷笑一声:“他自知穷途末路,当场服毒自尽。这些账簿本是上官清的保命符,他竟为了攀上太后,巧言令色从上官清手中骗来,还派人将其在流放途中劫杀。”
谢珩满脸惊愕,随即摇了摇头:“自作自受,这么死了也太便宜他了。”
另一侧,方达一声令下,三万精兵如洪水般倾泻而下。马蹄声响彻山谷,震得积雪簌簌坠落。
赵伦猝不及防,慌忙调转马头:“列阵!列阵!”可他的大半人马已经杀入定州城中,此时山上防守空虚,哪里还列得成阵?
就在此时,城中又生变故。只听\"轰\"的一声,观音庵的地道中突然冒出滚滚浓烟。那些藏在地道中的死士还未冲出,就被浓烟呛得东倒西歪。
张元宝方才早已命人搬来了备好的火油,就等着这一刻。
“放箭!”张元宝一声令下。无数火箭破空而去,将地道口围得水泄不通。那些想逃出来的死士,不是被箭射死,就是被烟呛死,片刻之间就倒了一地。
王六儿看得目瞪口呆:“都尉早就算到了?”
“不是我,是大将军和冷先生早料到了,增派了一万人手渗入定州城各个角落。”
远处喊杀声四起。那些混在百姓中的死士见计谋已破,妄图凭借预先埋设的火雷,在城中制造混乱。却不知谢珩早已布置人手,在城中各处设下埋伏,将他们一网打尽。
大尖山上,赵伦的人马已经混乱。方达的萧兵来势凶猛,直接将他们切成了两半。赵伦带着亲兵且战且退,想要撤回山下,却发现山路两旁早已埋伏了弓箭手。
一边是萧军大旗,一边是虎翼军大旗。赵伦仰天长笑:“谢珩,你果然私通萧军。你才是罪臣贼子!”
“带回碎叶城!”方达冷声下令,“回去禀报皇后娘娘,此战生擒梁军大将、当朝赵太后亲侄,斩杀五万梁军,大获全胜。尔等皆有封赏!”
“哗”的一声,萧军欢呼雀跃,兴冲冲地朝赵伦冲了过去。
赵伦狞笑一声:“想抓我……去死吧!”话音未落,他突然抽出腰间袖箭,对准方达就是一箭。
寒光闪过,利箭破空,直取方达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谢珩纵马而至,长剑一挑,将那支冷箭磕飞。然而箭上淬了剧毒,依然划破了方达的手臂,伤口立刻黑了。
“不好,有毒 !”冷一帆脸色一变,俯身查看。
“方达!”谢珩一边格挡赵伦的进攻,一边从怀中掏出锦囊喊道,“快服下解毒丸!”
方达强忍剧痛,打开锦袋,里面的解毒丸跟惜云随身绣袋里装的一模一样。他皱了皱眉,还是一仰脖吞了下去。
“谢珩你这吃里扒外的王八蛋,就算我死了,太后在宫中也会为我报仇的。”赵伦吼得声嘶力竭。
“报仇?”谢珩一剑架在他脖子上,嗤笑道,“她自身都难保,你这个废子她又怎么在乎?”
一群兵士立刻蜂拥而上把他五花大绑。
谢珩慢慢踱到他面前:“你可知道太后为何选在这个时候让你动手?”
赵伦一边挣扎一边冷笑:“那个篡权夺位的狗皇帝步步紧逼,又身染重疾,此时不杀,更待何时?”
“陛下身染重疾,太后想要另立新君?”谢珩将手中盖着朱漆龙纹的密信展开在他面前,“只可惜,陛下的病情是装出来的。太后在宫中的禁军,早就被周指挥使暗中卸了兵器,动弹不得。”
赵伦浑身一震:“不可能!太后明明说过……”
“她说过什么?事成之后要为你父亲平反?”谢珩冷笑,“你可知道当年的宁王案,真正的罪魁祸首是谁?”
赵伦看着他犀利的眼神,心中一颤:“是谁?”
“当年太后膝下唯有当今陛下,宁王若是登基,杨妃便压住了她。陛下当年尚且年幼,你竟然会信宁王案是陛下一手谋划的,真是愚蠢至极!”
赵伦脸色惨白,摇摇欲坠:“不……那她又为何要命我提防陛下?”
“赵太后生性歹毒,惯会拿捏人的软肋。当今陛下的生母,当年也是被太后害死的。太后怕日后与陛下生隙,便留了你这步棋。可惜你从头到尾都被她利用,报错了仇……”
“啊啊!”赵伦对着天空怒吼,突然像是抽干了全身力气,瘫在地上。
“耶律将军,此人交给你们,回去也好交代!”谢珩让人把赵伦交给了萧军。
晨曦微露,如同一层轻纱笼罩着疲惫的定州城。朝阳初升,染红了大尖山的积雪。赵伦的私军全被押在山洞等候发落,萧军也满载而归。
方达靠在青石上,斜眼看着谢珩和冷一帆为他包扎伤口,鼻中哼出一声:“你别以为救了我,我就会感谢你。这是为了上官将军报仇,也算是帮了你。”
他将方才的锦袋扔回给谢珩,语带不善:“这药是哪儿来的?”
谢珩瞟了他一眼,小心地把锦袋收回去,漫不经心地说:“云儿从前总是嘱咐我随身带着解毒丸,习惯了。这锦袋还是她送给我的。”
方达咬着后槽牙:“你这王八蛋还是贼心不死。你别忘了她现在是我的人。我俩是御赐的婚事,马上就要大婚。你别妄想!”
谢珩手上动作一顿。风掠过山巅,挟着未尽的寒意,仿佛要撕开两人心底的伤疤。
“妄想什么?”谢珩突然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妄想她其实并未忘记过去?还是妄想她心里始终装着我?”
“嘶——”方达倒吸一口凉气,心里却仿佛比伤口更痛。
冷一帆掀了掀眼皮,默不作声地退到一旁。
两人陷入沉默。山风掠过,卷起地上阵阵血腥味。
许久,方达才低声道:“你别以为救了我一命,我就欠你一个人情。我就是死也不会再把她让给你的。”
“我救你,”谢珩转身,目光如炬,“只是不想让云儿伤心。我若是要把她抢回来,一定是她心甘情愿回到我身边。”
说完,他就拂袖而去,只留下方达在背后面色铁青,怒目圆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