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凌予买了一个精致的相框把那幅画裱好，把画放在了桌子上面挂了起来，夏知凡去他房间看到的时候都吓了一跳。
这么明目张胆，如果被奶奶或者是高思铭他们看见了怎么解释。
不过宋凌予不在意这些，他说是夏知凡多虑了，奶奶不会多想，高思铭他们就更别说了。
好吧，或许只有夏知凡“做贼心虚”。
马上就是除夕了，他们无论在哪个城市生活，每当除夕都会回江城，回爷爷奶奶家过年。
这次他们在大年三十前的两天坐了飞机回江城，开始跟男朋友异地恋了。
夏知凡的爷爷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夏连年是最小的一个，也是夏知凡爷爷最疼爱的一个儿子。
每当过年，几个儿女无论是否成家，都会回江城过年，如果有谁缺席，那老爷子气性就大了，能把自己憋气憋住院。
江城比雾城还要冷，飞机落地之后已经是下午一点了，他们马上先回了一趟自己家。
在这之前夏连年已经雇了人把卫生都打扫了一遍，所以夏知凡回家的时候，没有一点陌生感。
“知凡，你是想今天去爷爷那边还是明天去啊？”
夏知凡看了一下张静妤还在自己房间整理行李箱，于是轻声说：“明天吧，今天我想去看了下妈妈。”
夏连年看了他一眼，神情有些复杂，过了会儿后才开口：“那你替爸爸买一束粉色洋桔梗带给你妈妈，你张阿姨怀了孕，不太方便过去，我留下照顾她。”
“嗯。”
不去也好。
乔航听说夏知凡回来了，没过一会儿就屁颠屁颠的跑到他们别墅外面：“喂！小知了！”
夏知凡听到他在喊自己，跟夏连年说了一声就出去了，冷风吹的脸疼的厉害。
“好久不见啊胖墩。”
乔航自然的把手搭在他的肩上，笑着说：“上次国庆才见过，怎么就好久不见了？”
“也是。”
“今天可太冷了，我估计晚上会下雪，我们赶紧去看夏阿姨吧。你不在的时候我经常替你去看她，你得请我吃大餐啊！”
夏知凡笑了笑：“好，请你吃大餐。”
他们去了一趟花店，夏知凡让店员打包了一束洋桔梗，然后自己再去买了一束白色的康乃馨。
乔航听到洋桔梗，心情瞬间也有点怪异。
等他们离开花店后，乔航才说：“洋桔梗是你爸送给夏阿姨的吧？”
夏知凡点头嗯了一声。
“‘永恒的爱’……也不知道他是在欺骗夏阿姨还是在欺骗他自己。”
“……”
“我说这话你可能不爱听，我觉得你爸真的像个表演家。”
夏知凡轻声笑了出来，他捧着两束花抬头看了一下江城阴沉的天，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我看不透他。”
乔航拦了辆车，两人一起去了城西的墓园。
江城的天气不是很好，阴霾的一片，虽然才下午三点多，不过看上去已经像五六点的样子了。
门卫大叔没有休息，他们走进阴沉沉的墓园，抬眼望去都是数不清的墓碑，有的上面刻有名字，有点还只是一块没雕刻的石碑，等着属于它的主人。
夏知凡熟悉的跨过几层石阶，找到那个墓碑，黑白遗照上有一个美丽的女人，嘴角永远都挂着一抹恬静的笑，眼里也是万般柔情。
她已经在这里六年了。
“妈妈，我来看你了。”
夏知凡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哽咽，他把花束放在墓碑前，然后对着墓碑拜了拜。
乔航也把他买的花束放在了一边，跟着夏知凡一起拜了拜：“夏阿姨，我又来看您了，要除夕了，新年快乐呀。”
然后乔航非常有眼力见的拍了拍夏知凡的肩膀：“你一定有很多话想跟夏阿姨说，我先去那边等你，不着急。”
两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乔航就先离开了，留下夏知凡清瘦的身体，和一座灰冷的墓碑。
夏知凡单膝蹲下，细长的手指抚上墓碑上的照片：“妈妈，我跟爸爸去了雾城，所以很久没有能来看你。”
“雾城的人都很热情，我在学校交了很多好朋友，那边的菜虽然很辣，不过我已经在慢慢习惯了……”
“爸爸他也很好，身体健康，事业顺利，他……跟我一样，也很挂念你。”
他絮絮叨叨的妈妈的墓前说了很多话，诚恳的，虚假的，什么都说。
冷风吹过他的身体，他不禁的打了个冷颤，看了一下天色，已经渐渐黑了。
整个墓园只有他，还有在下面等着自己的乔航，他离开的时候经过每一个墓碑，上面有爱妻，有慈父，有祖母……
每一个刻有名字的墓碑，都住着一份沉重的思念。
每个人生前无论有多么高大威猛，最后都只会成为这矮矮的，成千上万的墓碑中的一个。
乔航见他下来了，表情有些凝重。
其实每次夏知凡来墓园都会这样。
所以乔航需要做的就是赶紧拉着他去市中心，去看灯火人间，去体会美味佳肴，远离这座阴沉压抑的墓园。
“你的思念已经送达，你的孝心也已经送达，所以现在小知了要去回馈一下我了，带我去吃西餐。”
“好，带你去，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我全包了。”
乔航见他这次情绪调整的居然这么快，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笑着搭茬了。
“这么大方，你最好准备个五位数，过年了，饕餮也出来了！”
“过年出来的不是年兽吗？”
“哎——大差不差！”
夏知凡很晚才到家，张静妤已经睡下了，只有夏连年还在一楼的沙发上坐着，抽着香烟。
夏知凡一进门就被这股烟草味熏得有些不舒服，客厅也只开了一盏台灯，夏连年的身影背对着大门，沉默的坐在昏暗的灯光下，没有看手机，没有看电脑，只是沉默的抽着烟
看到他回来，才把烟灭了。
“爸爸，你还没休息吗？”
夏连年微微颔首：“很久没回来了，有些睡不着，所以下来抽根烟。”
夏知凡看到烟灰缸里边已经有五六根烟了。
他知道夏连年平时是不抽烟的，只有心情烦闷的时候喜欢抽烟，再加上张阿姨怀了孕，平时家里连包烟的影子都看不着，今天夏连年居然连抽了这么多烟。
夏知凡不动声色的去把一楼客厅的窗都打开，让烟味随着冷风消散。
夏知凡做完这些举动之后，回过头发现夏连年正看着自己，目光有些复杂。
不过夏知凡现在不想跟他说什么违心的话，说了句：“你的花我已经送给妈妈了，放心。”
然后就头也不回的上楼了。
他的房间正对着外面的街道，还有一个宽敞的阳台，开了灯后，熟悉的布局映在眼帘，跟小时候一样。
他已经很久没回这个家了，有关于这个家的回忆，大多数都是关于他的妈妈还在的时候。
他把推拉门打开，走到了阳台上，看着外面树叶依然繁茂的大树被北风吹的沙沙作响，有些冷。
他真的不了解他的爸爸。
他们回到这个房子，张阿姨心里会想什么？
她睡在了曾经爸妈一起睡的房间，她心里会想什么？
现在已经十一点了，而夏连年却没有回房间，反而在一楼大厅一直抽烟。
张静妤会想什么？
他送出的那一束洋桔梗，表示自己对亡妻不变的真心，可怀孕的张静妤又算什么呢？
就像乔航说的，夏连年就像一个表演家，习惯去演一个好父亲，一个好丈夫，一个好儿子。
谁也猜不透他的真心。
房间里的微信电话铃声把夏知凡思绪拉了回来，他赶紧跑回去接听。
视频那头露出了宋凌予五官深邃的脸，看样子也已经在床上了。
夏知凡笑着说：“好巧啊，我也准备睡觉了。”
宋凌予也一直在笑，他目光一直看着夏知凡：“还穿着外套，才刚回来吧？今天去看了阿姨？”
夏知凡嗯了一声：“你怎么知道，在我身上安了GpS吗？”
“很好猜，比在你身上装定位简单很多。”
因为我看出来了你的笑有几分勉强。
“料事如神啊男朋友。”夏知凡捧着手机坐在了摇椅上，“那你猜猜我跟妈妈说了什么？”
“嗯……我猜你一定是报喜不报忧，说自己过的很好很好，对吗？”
夏知凡垂眸愣了一下，心想自己的男朋友怎么这么了解自己。
“你的家里是不是有一本字典，是关于我的注解啊？”
宋凌予被他逗笑了，笑声通过屏幕传递过来，夏知凡觉得心情好了很多。
“我跟妈妈说了很多话，其中还有有关于你的，你猜我跟妈妈说了什么？”
夏知凡这样的人，只要付出了真心，就想把最好的都给那个人。
宋凌予看着他无邪的笑容，有些错愕，然后心里泛起了异样的情绪。
“你该不会，让我变相的见家长了吧？”
夏知凡灿烂的笑着，这就是对他的回答了：“你放心，我妈妈人很好的。我跟她说我遇见了喜欢的人，只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愿意跟我来看她。”
宋凌予眸中闪过一丝慌乱，他想到他们两人的差距，家庭的差异，他这样不堪的人，真的会被夏知凡妈妈认可吗？
“怎么了？”夏知凡看他不说话，“你紧张了？”
宋凌予收起了情绪，摇摇头道：“没有，只是觉得……”
你真好。
“我之前做梦都想回江城，可是现在我才刚到家一天，我就好想雾城啊。”夏知凡絮絮叨叨的说着，“我已经一天没见你了。”
宋凌予心想，我也一样。
“还好我初二就回来了，到时候我要去给奶奶拜年，我想吃玉米排骨，男朋友可以给我安排吗？”
“好，那除了玉米排骨还想吃什么吗？”
夏知凡原本只是单纯的想说话哄哄他，不过一听他这么问，心又开始荡漾了。
“想吃你，可以吗？”
“…………”
看见宋凌予的脸僵在那边，夏知凡露出了得逞的笑容，哈哈笑个不停。
宋凌予无奈开口：“你就使劲撩吧，着火了又不管灭，小没良心。”
夏知凡被他说的心痒痒的，看着屏幕的那薄薄的嘴唇出神……又想亲他了，为什么亲嘴会上瘾啊？
唉，现在亲也亲不到，只能忍着了。
“不要着急，我很快就回来了，到时候你想干嘛就干嘛。”
“哦？真的吗？”
这句话宋凌予说的很轻佻，夏知凡被他带动着想到一些旖旎的画面，很快耳朵就被逗得通红。
唉，宋凌予垂首笑着，心想真的是又菜又爱撩啊……
“你今天有没有想我。”夏知凡正正神色，努力想找回面子。
宋凌予很诚恳的点点头：“一直都在想你，现在特别想你。”
“我也想你。”夏知凡自然的说出了这句话，“你要一直想我，我在的时候要想我，不在的时候也要想我。”
“反正……你要想我，无论我在不在你身边。”
夏知凡说完这些，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黏人了，如果宋凌予心烦怎么办，不过看着手机屏幕，宋凌予一直都在笑，笑的很好看，也一直在看自己。
“好，我会一直想你，所以今晚可不可以不挂电话呢？”
不挂电话？那不就是一直打一整晚？
虽然一起睡过好几次了，不过打着电话一起睡觉还从来没有过，夏知凡有些羞赧。
“那你等我去洗个澡……”
两人还真的就这样抱着手机打着视频电话睡了一整晚，夏知凡怕手机没电，一直都充着电捧着，第二天他很早就醒了，宋凌予难得的还没有醒。
屏幕里的少年睫毛很长，睡着的时候神情会放松很多，真好看啊。
他依依不舍的起床，也没舍得把电话挂掉，只是开了静音，换好衣服洗漱之后就跟着家人去爷爷奶奶家了。
张静妤的脸上有些疲倦，像是没有睡好，夏连年今天倒是神采奕奕，昨晚那个惆怅的他已经荡然无存。
两家离得并不远，他们到的时候，大伯和姑姑都已经在了。
他爷爷家住在郊区，是偏中式风格的一套合院别墅，门口有两尊石狮。
大伯有两个儿子，都比夏知凡年纪大，最大的25岁，一直在英国留学，小的那个20岁，正在读首都的大学。
姑姑生了一个女儿，也比夏知凡大，在江城读高三。
每次到了这样的场合，张静妤就会特别的紧张，因为她自身的家庭虽然也不差，不过跟这群人比起来还是相差甚远。
再加上她跟夏连年是二婚。
虽然夏连年一家人都很和气，不过张静妤还是会不太自在，跟他们没有什么共同话题。
夏连年哥哥的妻子也是门当户对的千金，姐姐也是商业圈有头有脸的人物。
就连夏连年去世的那一任妻子，都是大名鼎鼎的艺术家的女儿。
这样一对比只有张静妤是全职太太。
“静妤怀孕的事你们怎么都瞒着不说呢？”夏爷爷有些不满，“早知道这样你们就不要来回奔波了，有孕的人身体吃不消。”
“没事的爸，静妤她孕期反应不大，再说了，我们也带未来的孙儿过来提前见见爷爷奶奶不是吗？”
夏知凡跟爷爷奶奶打了一声招呼就先离席了，他不喜欢那样的环境，觉得他爸爸又开始表演了。
他熟稔的走在院子里，打开手机看了一下男朋友醒了没有，发现电话已经挂断了，通话时长12小时15分钟。
他给宋凌予发了个消息：睡醒了？
然后一抬头就看见了他的表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