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回到后院时,天色已经不早。
连绵的院落黑压压一片,偶尔还有乌鸦的声音,听起来怪瘆人的。
沉默了一路的谢妙仪突然出声:“长乐,你会杀人吗?”
“啊?”
“你会杀人吗?”忽明忽暗的灯火照在谢妙仪脸上,映出她冰冷森寒的眼眸。
“会倒是会,小姐您想杀谁?”纵使长乐过惯刀头舔血的日子,也忍不住有几分毛骨悚然。
“魏珩的外室。”
半夏满脸疑惑:“什么外室?魏大人和县主一向两情缱绻,刚刚您也看到了,腻歪着呢,他怎么可能养外室?”
谢妙仪依旧眉目阴狠:“成国公夫人娘家的远房侄女,魏珩的外室。没准这时候,她已经怀上成国公府的长孙,你敢杀吗?”
长乐咽了口唾沫,紧张中带着几分冷静:“若夫人您真的想让她死,那就杀呗。”
“你打算怎么做?”
“可以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或者……这天寒地冻的,怀有身孕的女人,出点意外实在太正常不过了。”
不知为何,谢妙仪眼前仿佛看到了那外室摔倒在雪地中,鲜血流了一地的画面。
她身子一颤,猛然回过神喃喃自语:“我真是疯了,怎么会有这种可怕的想法?”
这世间女子不易,怀上不容易,十月怀胎更不容易。
她怎么……能有这样可怕的想法呢?
遭遇过前世那些事情,她果然是变恶毒了。
“那……还杀吗?”长乐不确定的问。
谢妙仪没有回答她的话,沉默的继续往前走。
这个时辰,侯府大多数院子里都已经熄了灯。
整个后宅黑压压一片,呼呼的北风声,像是野兽怒吼。
原本富丽堂皇的宅院,也仿佛变成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猛兽。
她置身其间,整个人好像已经被吞噬了大半,无论怎么挣扎都看不到光亮。
直到锦绣院微弱的光亮出现在眼前,谢妙仪才如梦初醒,嘲讽的笑了一声:“我确实是疯了。以魏珩的身份,身边从来不会缺女人。同僚送的,长辈给的,还有宫里太后娘娘赏的。就连他院里那些丫鬟,都虎视眈眈想爬床。就算没了徐芸儿,也会有李芸儿、张芸儿。只要他愿意,可以有一百个外室,一百个芸娘。我能替青菀杀了一个徐芸儿,还能杀尽所有人不成?”
半夏倒吸一口凉气:“小姐您什么意思?难不成……魏大人竟也在外头养了个外室?”
谢妙仪痛苦的闭了闭眼。
如果不是经历过前世,她也不会相信魏珩一边与叶青菀如胶似漆,坚守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
另一方面,却早已在成国公夫人的安排下,将远房表妹徐芸儿纳为外室。
如果她没算错日子的话,那徐芸儿如今只怕已经怀上孩子了。
“这、这怎么可能……看他们刚刚那个样子,简直好的蜜里调油。而且大冷天的,魏大人还冒着寒风亲自来接她回去。别说是公府世子国舅爷,这满京都的儿郎,也没有几人能做得到。”
半夏跟在谢妙仪身边,时不时就能看见叶青菀和魏大人比新婚小夫妻还黏糊。
怎么一眨眼,外室就已经怀孕了?
谢妙仪冷笑:“天下男儿皆薄幸,这些个狗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长乐赶紧替自家主子说话:“也并非个个都是如此,那云公子……应该还是不错的。”
“青菀乃皇室血脉,有才有貌有家世。虽说性子跳脱了些,也是个极好的女子。魏珩当初宁愿冒天下大不韪,宁愿忤逆父母,宁愿被人嘲笑。在祠堂里跪了几天几夜,也要迎娶她,还要遵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结果呢?这才几年?他连外室子都有了。”
谢妙仪很是失望:“这京都里谁不知道,叶青菀与魏珩只羡鸳鸯不羡仙?魏大人是全京都最痴情的儿郎。连他都这副鬼德性,还有谁能靠得住?”
长乐突发奇想:“????小姐,您之前……对摄政王百般推拒,难不成……竟跟这件事有关?”
谢妙仪:“算是吧。”
她不敢跟摄政王扯上任何关系,原因很复杂。
但前世魏珩的所作所为,也是原因之一。
就他和叶青菀这种百年难遇的神仙眷侣,最后也几乎到了此生不复相见的地步。
他娇妻爱子阖家其乐融融,她孤身一人苦苦挣扎。
曾经的海誓山盟,还抵不过徐芸儿一滴清泪。
谢妙仪看在眼里,真的是心寒到了极致,也失望到了极致。
当时她就觉得,男欢女爱简直是世上最虚假的东西。
就算情到浓时生死相许,原来也抵不过岁月漫长,抵不过更年轻新鲜的如花美眷。
情情爱爱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男人啊,也算了……
“那、那……”
“天色不早了,都回去歇着吧。”
长乐还想说点什么,谢妙仪疲惫的抬了抬手,转身走进院内。
回到卧房梳洗完毕,伺候她卸妆的半夏欲言又止半晌,终是没忍住:“小姐,长乐刚刚什么意思?什么叫您对摄政王百般推拒?”
“他看上我了。”
“看、看上?”
“他看上我了,想让我踹了侯爷,改嫁给他做正妃。”
半夏脑子都快不够用了:“摄政王……还有这种嗜好?”
谢妙仪慢握紧手中的发簪:“他是当年那个人。是当年我回洛城探亲时,在城外福来客栈用清白救下的那个人。也是三年前我出嫁途中,在沧州驿站逼我悔婚另嫁的那个人。听说摄政王乃异族血脉,眼睛是蓝色的。所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当年在洛城衙门口差点被流民烧死的那个人,也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