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没什么消息。”
“继续查,顺便再查查五六年前与周帷有过干系的女子。”
“那可太多了,周帷年少时也是花楼常客,身边还有过几个通房。”
“只要与他有过关系的,全都要查。尤其是那几个通房,或许,他当年为迎娶妙仪,使了一出瞒天过海也未可知……”
周帷毕竟是勋贵子弟,也曾骄奢淫逸。
直到养了赵素兰做外室才有所收敛。
此后几年里,勉强也算洁身自好。
尤其是迎娶谢妙仪之后,确实是做到了一心一意。
萧昀曾经以为,他能为出身低微的妙仪做到这个地步,应该是真的很喜欢她,也勉强能算个好丈夫。
如今看来,肯定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
说完长庆侯府的事儿,萧昀继续看奏折。
随便翻开一本,就是参他的。
说他堂堂摄政王在其位不谋其政,多日不上朝,怀疑他居心叵测,有不臣之心。
萧昀面无表情将折子扔到旁边的火盆中重新拿起一本,还是骂他的。
他父皇嫡亲的兄弟,他嫡亲的皇叔之子前些日子在茶楼高谈阔论,失手打死了一位寒门书生。
萧昀毫不留情以杀人罪论处,判斩立决。
老王爷这两天不知道受的什么刺激,上书控诉摄政王不念手足之情,愧对列祖列宗,愧对先皇在天之灵。
萧昀还是面无表情,扔进火盆中继续烧。
又拿起一本奏折,依旧是骂他的……
这次是魏珩写的。
说他为了往兵仗局安插自己的人手,随意巧立名目将官员革职,目无法纪,枉顾朝廷法度。还说他在禁军中排除异己,随意杀害朝廷命官……
写到最后,几乎就是谩骂了。
魏珩心里也很清楚,这份奏折最终肯定会送到他面前来。
几乎就是指着他鼻子骂的写法。
萧昀只给他批了一句话——
与君共勉。
这些事情魏家做的少吗?还好意思说他?
面无表情批完一大摞折子,萧昀停止喝口茶的功夫,正好看见玄青在门外与暗卫说
他听不清,眉峰微动:“什么事?”
玄青忙挥退暗卫,进门禀报:“回王爷……最近朝中多了些流言蜚语,有人说王爷您多日不上朝是在秘密练兵,有不臣之心。还有人说,王爷您故意称病,就是为了看世家和文官互相内斗,还有人说……您……肯定没安什么好心,没准想借着年末的机会,又来一次抄家灭九族……”
萧昀挑眉:“本王之前已经放出消息,本王正带着谢夫人在外求子。难道就没有人以为,本王是被美色所惑?”
玄青:“……没有。”
啪——
萧昀突然脸一沉,狠狠将手中的奏折扔在桌上。
果然在世人眼中,他萧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仿佛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祸国殃民……
文殊庙里,谢妙仪刚送走孙源,出去打探消息的长乐正好回去。
她照摄政王的吩咐模棱两可敷衍一通,谢妙仪若有所思:“可打听出究竟是哪位贵人?”
长乐赶紧摇头:“这庙里的和尚口风可紧了,一点消息都打听不出来。还是我找借口到处瞎转悠时,正好撞见几个护卫模样打扮的人。那架势,可比清宁县主身边的护卫还威风。我估计啊,不是皇室也是公府。”
“究竟是哪家的也不知道?可看见什么徽记?”
“没有,都是轻装,挺低调的。如果不是我见多识广,都分辨不出那几人是护卫。”
“这样啊……既然是贵人,咱们尽量绕着走,千万别冲撞了人家。再加上周家人不长眼,已经得罪了人。咱们更要避开些,免得贵人迁怒。”
越是打探不出来,越说明身份尊贵讳莫如深。
谢妙仪向来识趣,如今既然知道是这种情况,更加退避三舍。
不过,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只是一时半会儿又抓不住。
回梅林别院途中,谢妙仪特地留心观察,果然在山门外看见几个冷冰冰的护卫巡视。
确实如长乐所说,能养得起这帮护卫的恐怕不是普通人家。
周帷母子三人果然是作孽太多老天都看不下去,竟让他们撞上一位脾气不太好的贵人……
谢妙仪心情大好,特地从梅林路过,折两枝梅花打算拿回去插瓶。
刚进别院的院子,她一眼就看见萧昀站在院子里。
他并未披斗篷,就这么一身青衫站在白茫茫的院子里负手而立,仰头望着天空,平白生出几分孤寂感。
认识这么长时间了,谢妙仪从未见他露出这般神色,心中顿时有些不忍。
她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走上前:“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萧昀依旧眉眼低沉望着黑暗的天空,嗓音也跟着低沉下来:“我想静一静。”
“你……”
谢妙仪张张嘴想说点什么,最终又不知道能说点什么。
这是云萧头一回对她下逐客令,看来是真的心绪很不佳。
按理说她应该劝劝,但他们俩的关系……其实还挺尴尬的。
一时之间,谢妙仪竟不知该从何劝起。
她最终轻轻叹了一声,用委婉的方式安慰他:“早点回去吃饭,我等你。”
萧昀眸中浮现出几分迷茫:“你说什么?”
谢妙仪笑了笑:“孙源今早正好送了新鲜的羊肉上山,最近天冷,咱们吃羊肉锅子吧。天色不早了,我现在就去准备。你今日就少读一会儿书,早点回去吃饭。”
萧昀一下子恍惚了,愣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早点回去吃饭。
这句话他从无数人嘴里听到过。
年幼的时候,皇兄皇弟们温柔慈爱的母亲会抚摸着他们的脑袋,让他们早点回宫吃饭。
年少时,还是皇后的魏太后也会经常对皇兄说:早点回来,给你准备了你爱吃的。
再后来,萧昀偶尔会撞见魏珩的夫人对他依依不舍,说:你早点回家,我给你炖了汤。
偶尔听见朝臣们闲聊,他们家里的夫人或母亲,似乎也会这样记挂着他们。
好像人人都有个家,人人都有个归处,人人都被人记挂着。
只有他萧昀,来时孤身一人,走到如今也是孤身一人。
无人记挂,没有归处。
可是现在,谢妙仪对他说:“早点回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