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穆九澜脑子里嗡嗡的,直到马车出了他们那条街,才算是清醒一些。
郭百疾不在店中,可即使能叫他回来,穆九澜也想自己先处理此事。
她从前在学校时,便有些过于依赖别人了,倒不是说她懒,而是凡事心里都没个主意。
就好像一切的开端,那回是安琪叫她去找罗老师送礼物,她便去了。
到底应不应该这样做,如若不然,又该如何做,九澜这姑娘心里头似乎也没个拿得准的。
可真的到了另一个世界,或许是种心理作用,她觉得自己该学着拿主意了。
作为现代人,她只好凭着那些新闻里听来的知识,相信自己能处理好此事。
即使有欠妥的地方,也无法,毕竟,承担后果也是学着做决定的重要部分。
她看着窗外不断变幻的暮色,深深呼吸一口气,摸着耳朵,心道,自己这家店最近生意兴隆,可蛋糕毕竟只有那么大一块儿,多了我的,便少了你的,会不会又是哪家店派了人来栽赃嫁祸?
思及这里,穆九澜细细回忆,确实,那胖子看起来十分可疑,难道他们一组人负责装作昏倒,其他人帮腔毁他们店中名声吗?
穆九澜低下头,伸手捂住嘴对黑丫说道:“你看那几人中毒时,是何模样?”
“看起来难受极了,”黑丫想了想,又说:“一人连酸水也呕了出来,还有人抽搐着翻白眼呢,我都吓死了。”
穆九澜也伸着脖子去看那几个病号,发现他们确实异样,面色红得古怪,甚至连胸口起伏也时有停滞,看起来很是危险。
“会不会是服了五石散?”
她又想起一件事,近日城中流行五石散,其实要搁在现代,这就是毒药,可古人迷恋服食这种东西以后飘飘欲仙的感觉,不能自拔,可毕竟不是什么好东西,是药还三分毒呢,有的人服食过量了,便也出了大问题。
正想着,医馆近在眼前,穆九澜忙先撇下这些思绪,送人进去请医师看病。
问诊是问不成了,还是黑丫在旁边补充着说了些情况。
黑丫说完,又认真地看向穆九澜,道:“我觉得不会,他们平常并没有这样的嗜好,”
“你怎知……”
“我能闻见那味道。”
穆九澜没想到自家小妹还有个狗鼻子设定,无话可说,又听见她说:“而且他们今天似乎是考试,一日都未进食,也是赶上晚上来庆祝的。”
说话间,医师也了解了大概情况,又察看几人情形,走来问:“那他们晚上吃了什么?”
“我们,我们店里的炙全羊。”
黑丫说话时,底气不足,有点发虚。
穆九澜忙拦住她,解释道:“我们的食物绝没有问题,今早送过来还是活的呢。”
“可问题确实出在食物上,各色食物皆有毒,人不慎而食之,致伤腑脏,或轻或重。”
那位姓徐的医师说了一大堆,穆九澜就听懂了他好像是在说食物中毒。
“不可能,那里头只有羊肉,加上些孜然,胡椒,盐之类常见的调味料,配的也是些普通瓜果,怎可能中毒?”
徐医师叹气,又去给几个人治疗,只见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然后向对面一个小学徒模样的人喊道:“今日还未收拾后院的鸡窝吧?”
“是,师傅,我马上去。”
小学徒摸摸头。
“不急,你先去取些鸡粪过来。”
穆九澜不知道这老头怎么突然就想要看鸡粪了,正想催他快些救人,又想或许人家是别有用途,便只是看着。
果然,鸡粪拿来了,连黑丫都捂住了鼻子,却见徐老头将鸡粪调入半碗水中,给那个看起来最严重的捏着鼻子灌了进去。
要不是为了店里的事情着急又上火,穆九澜感觉自己都能看得当场吐出来。
这到底是多大仇啊,才会给自己的病人灌鸡粪?
“看着干嘛,快点帮忙。”
老头还吼她。
穆九澜只好不情不愿地去调制鸡粪与水。
说来也奇,过不了多久,几个人纷纷开始呕吐,将晚饭都吐了出来,房间里气味越发恶心,老头的脸却是没有绷得那么紧了。
“这是……催吐?”
穆九澜反应过来,对于食物中毒,确实有催吐这么一招。
只是接下来的医治,徐老头伸手向穆九澜拿了钱以后,就把她赶出去了,说是不让看。
穆九澜懒得同他计较,等了一夜,那几人终于勉强恢复过来,徐老头将穆老板喊进去。
“你们店里怎么用鲜黄花做菜?”
老头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穆九澜都给这突如其来的倾盆大雨给盖懵了,好半天才说:“什么玩意,鲜黄花?”
她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平常涮麻辣烫爱吃的那种黄花草,又名忘忧草,虽然美味,却只能晒干后再食用,若是吃了生的,很容易中毒,似乎是因为里头含个叫什么秋水仙碱的玩意。
她不小的脸都全让给憋得通红,几乎是要大声喊出来:“冤枉啊,但凡是学过一点皮毛,也不至于不知道鲜黄花有毒吧?”
发芽土豆,新鲜黄花,这些东西似乎就一直口口相传,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听说的,反正就是知道。
“哼,我想你一个饭店老板,也不至于这么蠢。”
徐老头冷笑一声,才说:“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有人在你的菜里头加了料。”
穆九澜的大头直接就嗡得一下,却听见老头继续笑眯眯地说:“若是想查哪道菜里头加了料,我可以出个诊帮帮你,想来一个饭店,最怕的就是食物口碑不好了,”
“好呀!”穆九澜眼睛都亮了,她太想查清楚这事儿,别说以后官府可能追究,就算没人追问,为这个她恐怕也再也睡不好觉了。
“不过,得这个价。”
老头比了个手势。
“你怎么不去抢!”
穆九澜本来想这么说的,但觉得自己毕竟得保持中华民族上下五千年尊老爱幼的传统,硬生生给自己憋了回去,看样子憋得极其难受。
反正要被宰了,多说一句何必呢?
她叹口气:“请徐老先生解惑,随我去一趟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