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训只剩下范嬷嬷一人自然是不够的,翌日司礼监便派来了一位新嬷嬷——路嬷嬷。
这位嬷嬷年岁不小,瞧着十分精细爽利,却不似之前的朱嬷嬷那般尖刻,言谈举止间却十分规矩整齐。
宋云棠见着这位嬷嬷便觉得很有好感。
殊不知范嬷嬷瞧见这位嬷嬷都惊呆了。
这不是先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吗,朱嬷嬷虽然听闻对方一直在宫中却一直没有机会得见。
如今只为了这个礼训,怎么竟出动了这位!?
见范嬷嬷和众位宫女都以这路嬷嬷为首,参与祈福的众人便更认真了些。
只有荣康郡主暗自撇嘴。
没了朱嬷嬷实在是无趣,也不知道这个嬷嬷又是哪路来的。
“荣康郡主,表情不敬。”
路嬷嬷陡然开口,一步一步走过去竟直接拿起戒尺瞧在了荣康郡主的手心。
啪。
只这么一下却让众人心脏猛地一颤。
这荣康郡主还是头一遭挨打!
虽然荣康郡主的表现一直平平,态度也散漫的很,可毕竟身份在这里摆着,之前的朱嬷嬷还是范嬷嬷都只略作提醒罢了。
可如今路嬷嬷竟直接上手!
众人只恐怕此事不能善了了。
却见荣康郡主被打了一下之后似乎也是被打懵了,愣了好几秒之后才猛地站起身。
“你敢对我动手?”
“老奴是奉了国师之命前来为各位贵人礼训,自有训导之责,不论各位身份高低贵贱,老奴自是一视同仁!”路嬷嬷腰板挺得极其板正,说的话也是合情合理。
可荣康郡主看着手心的红肿,加上脸面上也过不去,硬是直勾勾盯着路嬷嬷不肯再乖乖礼训。
路嬷嬷却也不惯着这位骄傲跋扈的郡主,只道:“若是郡主再不好好礼训,中午便不要用午膳了。”
荣康郡主脸色发青。
“你敢这样对待本郡主!”
“郡主若有什么意见便可去寻国师或陛下,旁人的命令老奴是不听的,”路嬷嬷冷淡地说道,“或是郡主腻烦礼训,老奴自去禀明,好叫郡主离开祈年宫。”
听到路嬷嬷说这话荣康郡主的脾气顿时硬不上来了。
这为大乾国祈福的事儿历来都是最荣耀的,若是她没被选中也就罢了,这被选上却中途而退,岂不是沦为全皇城的笑柄!
在众人打量和审视的目光中,荣康郡主只得红了眼眶,将脾气尽数憋了回去:“本郡主自是听嬷嬷的,嬷嬷要如何教导便如何教导。”
听到这话路嬷嬷毫不意外,口气依旧冷淡:“多谢郡主体恤。”
连荣康郡主这硬茬子都吃了瓜落,其他人更不敢在这位新来的嬷嬷面前放肆。
一时间礼训的进度倒是比从前更快了些。
宋云棠倒是十分佩服这位嬷嬷。
“主子,这么瞧着,之前那朱嬷嬷兴许并非国师所派呢,这路嬷嬷看着可强太多了!”中午吃饭的时候连采兰都如此感叹。
宋云棠点点头:“是呀,她……”
两个人陡然听到门外响起叩门声。
还以为是辛氏,谁知来的竟就是她们正提及的路嬷嬷本人。
路嬷嬷手里竟还拿着一个小包袱。
“嬷嬷有事?”采兰疑惑道。
路嬷嬷进来给宋云棠行了一礼,那眼神却透着一点些微的打量。
不过并不冒犯,宋云棠也不觉得反感。
礼训时一直不苟言笑的路嬷嬷此时眼神中却柔和下来,将包袱递过来。
“这是国……瑾之公子让老奴给夫人送来的东西,请夫人收下。”
瑾之!?
宋云棠惊愣地看着她。
采兰也惊慌起来,怎么这宫里还有人知晓瑾之公子的事儿。
见这主仆二人脸色都不好,路嬷嬷忙恭敬道:“老奴乃是瑾之公子的亲信,夫人不必担忧,否则瑾之公子也不会让老奴来照顾夫人。”
宋云棠的眉目却依然并未舒展。
瑾之在乾安殿不是只做一点小小差事吗,怎么还能与这路嬷嬷有如此的关系?
亲信。
这词用的更为奇怪。
宋云棠接过包袱,只掀开一角便露出了里头的东西。
竟是话本子。
先时她同瑾之说了不需要,没想到瑾之竟然还是让人送了来。
“夫人放心,瑾之公子的事儿并无其他人知晓,老奴也不会对其他人讲,瑾之公子只是希望老奴过来能多多照看夫人,这乃是瑾之公子一番心意。”
实际上也是福旺“失职”,竟连夫人被刁难磋磨都不知晓,还险些让夫人误会成这背后是国师搞鬼。
路嬷嬷这才被调了过来,也是替代了福旺的一部分工作。
其实路嬷嬷早就知道自家公子身边有这么一个人,还是个有妇之夫,那时候险些惊晕过去。
后来知道自家公子铁了心,又见他较之从前更为开怀,不再阴郁,路嬷嬷对这位夫人的存在便渐渐不再有微词。
自己公子过得辛苦,好不容易得一知心人还能有什么不好呢。
何况有妇之夫又如何,自家公子那般容貌绝伦,怎么也不怕比不得这位夫人的正头夫君。
将来同那位江世子和离也就是了。
路嬷嬷从前所剩的微词便不多,如今才算是真的瞧见了这位夫人,倒是更觉得自家公子的眼光果然是不凡的。
虽然出身不高,气质却不凡。
路嬷嬷初见时只觉似乎见到了故人遗风,让她十分恍惚。
现如今自然好感倍增。
虽然宋云棠眼神还是带着几分对路嬷嬷的防备,路嬷嬷却不觉得生气。
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自然瞧她处处都是好的。
“夫人此后若有何事吩咐的尽管告知老奴,若是缺什么要什么也可同老奴说,瑾之公子已经交代过老奴了。”
路嬷嬷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恭敬又温和,与礼训时都大不相同。
宋云棠只能道谢却不敢多说其他。
路嬷嬷离开之后宋云棠紧绷的眉头才略略松散,但是很快又皱了起来。
“采兰……你说,瑾之是不是瞒着我许多事儿?”
他说他不过是受了国师的令在乾安殿整理一些文书。
可他怎么又能号令这么厉害的嬷嬷?
宋云棠心中隐隐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