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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志强在沙发上躺下,正在迷糊,却硬生生地被清雨的哭声拉回现实里。他赶快爬起来,正准备推开卧室的门,却听到卧室里的一段对话。

清雨正在哭着,她任性地对吴涛说:“你出去,我不要你了!”

吴涛冷冷地说:“那你要谁?”清雨哭着不说话。

吴涛继续说:“我知道,你要雷毅,可是已经没有雷毅了。”清雨的哭声难过起来。

今天的吴涛,分外严厉:“郑清雨,就这么一点东西,今天你必须给我吃了。是不是非要我收拾你?你给我起来!”

张志强推开门,看到吴涛正在抓着清雨的手腕:“吴涛!”

吴涛回过头,但是他没有松开手:“张老师,您快去休息吧。”

张志强走过去,他把手放在吴涛的手上,吴涛马上松开了手。张志强在床边坐下,一伸出手,清雨就缩进他怀里哭起来。

看吴涛转身准备出去,张志强说:“吴涛,你别走。”吴涛回到床边站着,不说话。

张志强突然笑了,他对清雨说:“小雨,睡糊涂了吧?怎么连吴涛都害怕了?吴涛一直是对你最好的,对不对?”

床边的吴涛,尴尬起来。

安静了一会,清雨还在难过地哭着,张志强问:“不哭了,吴涛是不是欺负你了,告诉老师。”

听了这个问题,清雨的哭声一下就低了下来,但是她没有说话。

张志强语气生硬地问:“吴涛,你干什么了?”

没等吴涛回答,清雨急切地哭着说:“张老师,他没有,他什么都没干。我想雷毅了,我要他回来。”

每次清雨任性着要雷毅,张志强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所有人都知道事实,包括清雨。但是目前的情况,对她强调事实,恐怕并不明智。

张志强说:“小雨,我把电视打开,咱们看会电视好不好?”

清雨眼看着又要崩溃起来:“不行!我不要看电视,我要雷毅。”

张志强拉开清雨,严肃起来:“在医院我们是怎么说的,你回忆回忆,你答应老师什么了?”

他看到清雨在思考,她的注意力暂时被占据,哭声慢慢平静下来。

张志强又把清雨拉进怀里,拍着她:“小雨,你累了,咱们先休息一下。”

昨天夜里,闹到现在,清雨确实也没什么体力了。很快,她的呼吸就平缓下来,张志强终于放下了她。

张志强把吴涛拉出房间,关上门,清雨父母已经体贴地回自己房间去了。

张志强耐着性子:“吴涛,老师知道,你看见小雨脖子上的伤,心里不好受。可是现在,咱们得有耐心。她不想吃东西,咱们得哄着她。想让她别哭,咱们得想办法转移她的注意力。现在这个情况,你逼她没用的。”

吴涛一下子就来了抵触情绪,他不卑不亢地说:“张老师,我怎么逼她了?第一,我没揍她;第二,我没非得看着她吃完。这么一点东西,她都不肯吃,我说她两句,就是逼她了?”

张志强笑起来:“吴涛,你直接告诉老师,你今天是来找我为小雨报仇的吗?”

吴涛不好意思了:“当然不是了。张老师,她实在太不听话了,现在我都想揍她。”

张志强收住笑容,低声对吴涛说:“吴涛,她难受啊。出了这种事,她又那么敏感,你想想,她得多难受啊!现在她还能有口气,都不容易。

昨天夜里,不知道是不是做噩梦了,她吓坏了。身上的伤,都是她自己抓的。她一直哭着要找雷毅,到天亮才好不容易安静下来。

你平时对小雨,是最有耐心的。你非要由着她任性,空着肚子吃冰淇淋。她不舒服,我看着她吃两口饭,你都心疼,不愿意。现在你看看,她已经成了什么样子,你怎么反而对她发脾气?”

吴涛低着头,不说话。

张志强又笑了:“不过你也没白护着她,她都这样了,还顾着不能出卖你,是不是?”

吴涛继续不说话,但是张志强看到了他内心的触动。

张志强继续说:“吴涛,任何方法,只要有效,而且效果对我们当前阶段来说很重要的情况下,在伤害可控的前提下,老师认为,都是可以用的。

如果以后,你觉得老师的方法不好,你有更好的方法,效果更好,伤害更小,告诉老师,老师听你的。

你要相信老师,绝对不会去故意伤害你们,如果做了什么事情,让你们难受了,自有老师的道理。

要是你现在揍她一顿,能让她这几天都乖乖吃饭睡觉,老师支持你。

问题是目前这个阶段,她都用那么蹩脚的小工具极端的伤害自己了,你觉得,揍她还能管用吗?

如果揍她唯一的效果就是让她疼,让她哭,那老师肯定不允许,相信你也不允许,对不对?”

吴涛抹了一把脸:“张老师,我真的不是责怪您的意思。”

张志强不和吴涛计较,他知道,现在这个屋子里,每个人的压力都很大:“老师知道,你这几天辛苦了。但是咱们只能坚持,咱们唯一的希望,就是争取帮她尽量多给自己一点时间。”

吴涛难过地说:“张老师,您要这么说,我就惭愧了。所有的晚上都是您在盯的,我也想帮您分担,但是我真的不敢自己单独留下面对她,我实在是处理不了。”

张志强说:“这个没问题,你确实不好出手。老师是她的长辈,她即使失控,心里到底有个分寸。”

吴涛又问:“可是,她就是不肯吃东西,我们怎么办?”

张志强叹了一口气:“哄她吃,多哄几次。跟她拼耐心,能吃多少吃多少,没有别的办法。

好了,鸡蛋都凉了。我们先看看,她要是在睡,我们就不叫醒她了,昨晚她几乎都没睡。

一会我去休息,你好好照顾她,不许再发脾气。”

吴涛突然拉住张志强:“张老师,您刚才说,我们要尽量让小雨多给自己一点时间。但是如果,最后她还是觉得不行,我们怎么办?”

张志强看着吴涛,他斟酌着措辞:“如果时间最后没能解决问题,那就是命运。如果那样,我们就没办法了。”

吴涛不能接受,他惊恐地摇头:“不行!张老师,我们不能让小雨死的!”

张志强抓住他的手臂:“吴涛,你必须明白,结局不是我和你能决定的。我们只能尽全力,所以,你不要去做任何会让自己以后后悔的事情。”

两人走进屋里,吴涛还在为刚才张志强的话感到害怕,他不安地在沙发上坐下。张志强坐在床边,清雨正睁着眼睛,张志强问:“小雨,怎么不睡觉?”

清雨不说话。

张志强扶起她,拿起蒸鸡蛋的碗,闻了闻,调皮地对清雨说:“可香了。”

他用勺子在鸡蛋上划了几下:“你看,只有这么一点点,几口就吃完了,你尝尝好不好吃。”他挖了一勺蒸蛋,递到清雨嘴边。

清雨不看他,也没有张嘴。

张志强探身靠近清雨,小声说:“小雨,吴涛今天可真生气了,你再不听话,他会更生气。那老师可不敢去睡觉,万一他揍你,老师得在这里保护你。可是,老师实在是累了,怎么办?”

清雨的眼泪涌了出来。张志强看着她,过了一会,又把勺子递到她嘴边,这一次,她张开了嘴。

张志强并不劝她别哭,他知道,现在必须一鼓作气。

他不说话,一边一勺一勺地慢慢喂着清雨,一边用手指去蹭她的眼泪。

直到两个鸡蛋都吃完了,他拿起水杯递给清雨:“来,喝两口蜂蜜水,甜甜的。”清雨顺从地喝了两口。

张志强扶她躺下,用纸巾擦干了她的眼泪:“小雨,你太乖了!咱们现在真的要睡觉了,不哭了,闭上眼睛。”

看了清雨一会,张志强起身。沙发上的吴涛,正看着他,露出一个服气的表情。

张志强走出房间,遇到了客厅里的清雨爸爸,看到张志强递给他的空碗,有点惊讶:“她真吃了?你可真行。”

张志强摆摆手,向书房走去。

当张志强终于爬进沙发里,他却睡不着:“只剩两天了,雷毅,究竟应该怎么办?”

卧室里,吴涛坐在床边,清雨背对着他,又开始小声地哭泣。吴涛轻抚着她的后背,他不再去劝她别哭,只指望她哭累了可以睡一会。

清雨小声说:“吴涛,我不想活了,求你了。”

吴涛知道,这是一个自己根本不应该去碰触的话题。任何的话语,都可能引发清雨的情绪地震。

吴涛说:“小雨,你转过来。”清雨顺从地转过身,看着吴涛。

吴涛说:“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但是咱们坚持一下,行不行?”

清雨焦躁地打断了吴涛,她哭着摇头:“不行!雷毅再也回不来了!我不要一个人留在这里!”

一瞬间,清雨就痛哭起来。

吴涛跪在床边,伸出手臂,压在清雨身上。一边稳定她的身体,一边给她安慰。他控制着力度,他要让她,既不能动,又不能有压力。这么多天以来,他一直用这个张志强教他的方法,控制并安抚着清雨。

吴涛用另一只手轻抚着着清雨的额头:“小雨,你哭吧。但是咱们小点声,别吵醒张老师。他太累了,咱们让他睡一会,好不好?”

吴涛感受着,被他压住的清雨痛苦的呼吸,听着她努力压低的哭泣声。她透支的体力,让她的抵抗,软弱的还不如一个孩子。

吴涛保持着姿势,没有付出多少力气。他别过头去,不忍心去看清雨。他在恨着自己,这个时候为什么还要提起雷毅。

他轻声说:“小雨,别动,就这样,好好呼吸,马上就好了。”

无论如何,七天过去,微不足道的食物和少的可怜的睡眠,让清雨的最后一口气,留在了她的身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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