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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梨姑娘,请留步!”

那沐云果然说得没错儿,阿梨和李丹凤分开之后,还没走到“石榴别院”,那现如今的内总管事嬷嬷锦葵,便已从她的身后追了上来,带着小丫环香花儿走下马车,赔笑施礼道:“我家夫人有请姑娘,前往‘灼云居’有事相商。”

——原来此际,已然是六月初六,距离那“雀屏大会”之期,只剩下了三天的时间,是以国公府的上、下人等,自然从早到晚,无不都在为此事而忙乱不休。再加上李全夫妇一残、一亡,大夫人和李明德母子也不在府内,故此那武氏颇觉吃力,一听说阿梨回来,便急忙命锦葵请了她去,好言恳请她,协助一些相关的事宜。

“此事关乎于丹凤妹妹的终身幸福,阿梨自然责无旁贷,但毕竟我三年孝期未满,只怕会冲撞到了她的喜气......”

阿梨十分犹豫道。

“嗳~,这有什么关系呢?”

武氏才欲答话,此时恰巧儿走进“灼云居”的李益,便从她的身后,接茬儿说道:“你以一个外卖义女的身份,不是已经守足了三个月的孝期了吗?再说了,这有些事情啊,还非得你亲自参与不可,那谁让夫子,把你调教得如此出色呢?俗话儿说,‘能者多劳’嘛。”

“是啊,独孤姑娘,正所谓:‘事急从权’,若是按照您的说法儿,这第一个要避嫌的,就是老奴了。只是职责在身,万不能够啊。”

神情颇显憔悴的李忠,也赔笑说道。

“如此,独孤尽力便是。”

阿梨见状,便顺势拱手说道。

“哎,这就对了嘛......阿梨,你快过来,”

那武氏就欢欢喜喜地招手呼唤她道:“你看,这个是......”

当日,阿梨便在灼云居的小书房内,一忙,就是大半夜,一连三日,天天如此;反倒是李丹凤这个当事人,清闲、自在得很,时时在僻静的小花园内,和那程文玉赏花儿、赏月,幽会谈情,不亦乐乎。

至于府外的那些参会人士,一律都赶在了五月底之前,并同着前来助阵的师长和至亲好友,再加上各自的奴仆、侍从,纷纷来到了洛阳,除去个别在洛阳城内有投奔之处的,以及因亲友关系,按例住进卫国公府外院客居的参会者,其中的大部分人,都住进了各家客栈之中,直令东都洛阳房价飞涨,人来人往、车流如织,盛况空前,热闹非凡。

在那些少数住进卫国公府的幸运儿之中,自然少不了那黄河帮帮主,张若行师徒一行——这十多年以来,那张若行一直和李益相交甚欢、往来频繁,异常地亲厚。

所以,当那张若行因故拖延来迟,在六月初八这天的傍晚时分,率领着包括孙克己在内的七、八名亲信弟子,才一迈进了卫国公府的门槛儿,李益便已春风满面地迎接了过来,并一叠声地吩咐下去,马上设宴款待于他。席间,只另外再邀请了“斧神”杜壮和他的侄女,“神府仙子”杜仙掌(仙人掌花),以及“游龙棍”大侠程家仁父子俩,和那“万毒门”门主柯芙蓉及其大弟子马兰,这寥寥数人入座相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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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卫国公府的宴客大厅内。

“张帮主,今晚的这一席,虽则是简便的小宴,但那旁人也就罢了,却为何就连玉亭贤侄,也不出来一见呢?”

众人就座之后,那李益见张若行身后的次席之上,只孤零零地侍坐着,现如今江湖上人称“紫锏玉郎”的孙克己一人,便如此含笑说道。

“嗐!国公大人不提我那个不肖之子也罢!”

张若行喟然长叹了一声道:“这个逆子啊,整天就知道东跑西颠儿、游手好闲地混日子,帮中的所有事务,都指望不上他,每常打着海运的名头儿,组建了一支船队,四处地浪迹天涯、吃喝玩乐儿。”

“嗳~,若行兄,你又何苦如此地贬低,玉亭贤侄呢?!”

“斧神”杜壮连忙摆手,表示反对此话,替此时江湖美名“赛子都”的张玉亭,仗义执言道:“国公大人有所不知,这玉亭贤侄呢,天生就是一个海运的好料子,近年来连番驾船走动海外,盈利颇丰——我倒是常常听人提起,说是他们黄河帮的日常开销所用,多半,还要倚靠着人家玉亭贤侄的帮衬呢!”

“好,好啊!张帮主真乃是好福气呀!!哈哈哈!”

李益闻言,不禁哈哈大笑道。

“嗨,国公大人说笑了!”

张若行不由自主地一声苦笑道:“这个混账小子,全然不听我的劝阻,前些日子,又伙同着他人,一起远行去了,也不知道几时才能回来。我看这日后啊,多半也是指望不上他的......”说着,便扭过头去,瞥了一眼孙克己,这才面色稍霁道:“幸好小徒克己,倒还有几分精明能干,颇识大体,勉强可以担当未来的帮主之任。”

而那杜壮的脸色,此刻却变得十分怪异了起来,用极其不屑和愤懑的眼神,在张若行和孙克己之间,盘旋了几个来回后,悻悻然地低下了头去,猛灌了一大盏的酸梅凉茶。

“诶呀,这年轻人嘛,四处走走、看看,多一些历练,总归是好的嘛,张帮主又何必求全责备,莫知其子之美呢?”

那李益假装没有瞧见杜壮此态,笑呵呵地说道。随即,复又扭头环顾着孙克己等四名小辈道:“今夜既然都是至亲好友,不如,索性就免除了那些俗套儿也罢,让这些晚辈也跟着咱们,一起松泛、松泛,入席同坐才好。”于是便吩咐李忠,将孙克己等人的座位,挪动到了前面的席位上来。

“嗯哼!克己!还不赶快入席坐下!”

那杜仙掌、程文玉和马兰三人,便随之而纷纷落座在了各自师长的身畔,与其并肩而坐;唯独孙克己,却依旧傻呆呆地痴坐在原处,只顾着深情款款地凝视着对面席上的柯芙蓉,其形态,甚是痴迷、古怪。张若行见状,连忙沉下脸来,微微地低咳了一声,小声呵斥他道。

“是,师父!”

孙克己这才如梦初醒般地,慌慌张张走上前来,入席就座道。

“哎呦,可见贵帮的规矩,素日,是何等的严苛了,张帮主若是不亲自发下话来,咱们的这位孙少侠呀,就是连坐,也不敢随便一坐的。嘻嘻嘻!”

柯芙蓉于是便轻飘飘地斜瞟了他一眼,冲着张若行,掩唇吃吃笑道。

“哈哈哈哈,可不是的嘛!”

众人心头一宽,哈哈大笑道。

“嗯,此女的确是心窍儿玲珑,机智、灵便得很哪!”

李益这么颔首思忖着,便一面吩咐李忠开席、上菜,自己持杯劝饮;一面不断地和张若行等四人,东拉西扯地攀谈闲聊。而同席共坐的那四名子弟们,虽然一时之间插不进话儿来,但其局面,也很是微妙难言:

坐在东侧第一首席之侧的孙克己,执筷而不食、端杯而不饮,一再向着对面的,第三席位上的柯芙蓉,凝眸痴望,旁若无人;

“要说这人世间的美貌女子,比比皆是、数不胜数,你却偏偏要喜欢象我们门主这样的蛇蝎美人儿,敢情是活得腻味了不成?”

那坐在柯芙蓉之侧的马兰,虽然身为她的门下弟子,实则比她还年长了四岁,倒和孙克己的年纪相仿,因此,自是不难看出他的那一番小小的心思,于是便暗中偷笑他道。随后,又忍不住再多多地打量了他几眼:

只见那孙克己,大约有二十八、九岁的年纪,中等偏高身材,剑眉星目、高额挺鼻,除了呆呆痴看柯芙蓉的时节,很是有一番精明、干练的英雄气概。可即便是痴看之际,其一颦、一笑之中,却也是同样傻得让人生怜。是以马兰,竟不知不觉中,已然对他情根深种、芳心暗许,秋波频频了起来;

而和柯芙蓉邻桌而坐的程文玉,若非一来急于讨好,“未来的岳丈”李益,想要多在他的面前晃上一晃;二来也是被其父程家仁所迫,不得不奉命出席,否则,是绝对不敢再次靠近柯芙蓉的。故此,在整个儿的席间,始终是目不斜视地正襟危坐着,竭力将自己的视线,全方位地绕开了她——可如此一来,就难免和对面的杜仙掌,互相对视了一眼。

谁知这一眼之下,程文玉却恰好儿瞧见了这位,豹头环眼、膀大腰圆的杜仙掌,正在没头没脑地对着自己,一个劲儿地眉目传情,甜笑不已,立时吓得低下头去,再也不敢朝着对面儿,乱瞅、乱看了。一顿晚宴下来,几乎没被活活儿地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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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休息呀?你找孩儿,是有事要说吗?”

当那程文玉,好不容易才混过了这场晚宴,回到卧室之后,刚刚躺下来,想要好生地闲散、闲散,却见程家仁跟紧着推门走了进来,就连忙翻身坐起道。

“文玉啊,你看那位杜仙掌杜小姐,人品、相貌如何呀?”

程家仁自顾坐下之后,微微一笑道。

“嗐,爹爹,这好端端地,你提她干吗呀?!”

程文玉情不自禁地皱起了眉头,很是扫兴道。

“文玉,以你的年纪,其实,早就应该成婚了,都是我这个做爹爹的失职,耽误了你。”

程家仁却呵呵一笑地,兴致勃勃道:“前些日子啊,我和你杜老伯互通了几封书信,承蒙他慧眼赏识,已经情愿,将他这位嫡亲的侄女儿许配给你......”

“噢~,怪不得这个杜仙掌,今天晚上,只管对着我,咧着一张大嘴乱笑不止,却原来是这个缘故哇!”

程文玉只气得连连拍榻不依道:“启禀爹爹:这门亲事啊,我断然不允!”

“混账!目无尊长,一派胡言!”

程家仁面色一沉,拍案怒喝道:“自古婚姻大事,皆为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岂容你挑三拣四!更何况,我那未来的儿媳,眉目端正、性情爽朗,又有哪一点儿,配不上你这个无名小卒了?!”

“可拉倒吧——爹,任凭你再怎么将她吹得天上有、地下无的,那也是白搭!”

程文玉嗤之以鼻地撇嘴不屑道:“我就是看不上,她那一副粗野之相!”

“哼,那才是咱们江湖儿女,应有的慷慨本色!怎么到了你的嘴里,就变得如此不堪了?!”

程家仁愤然冷笑道:“就你的那点儿鬼祟的心事,你还觉得我猜不出来吗?!”

“爹爹,您、您想必......,是有所误会了吧?”

程文玉大吃一惊地做贼心虚道:“我数月以来,一直谨遵父命,天天守在这里,闷头儿练功、足不出户的,又哪儿有什么心事啊?”

“怎么,事到如今,你还想要瞒着我吗?”

程家仁气急长叹道:“你和那个李小姐,一连数月之间,时时私相授受,暗中频频幽会,为父也不至于糊涂到了这种地步吧——喏,你扇子上所坠的那只雄鸳鸯,现在,又在何处啊?那可是我当年,送给你母亲的定情信物哇!其个中的寓意,你自己心知肚明吧?!”

“这......”

程文玉一时无言以对道。

“唉,文玉啊,那卫国公李益,一生野心勃勃、目标远大,又岂会将心肝宝贝一样的女儿,许配给你呢?!”

程家仁苦口婆心地坦率直言道。

“唉......是,孩儿也自知,是高攀不起的。”

程文玉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去,闷声说道:“只是私下里忖度着,想要去全力以赴地搏上一搏,或许还有一丝微弱的希望——就比如,明天的‘雀屏大会’......”

“唉,好个糊涂的孩子啊!你以为,那李益此次大张旗鼓地举办这场大会,果然只是为了招亲、选婿的吗?!呵呵呵!”

程家仁抬手一指儿子,怒其不争,气极反笑道。

“怎么,难道不是吗,爹爹?!”

程文玉“嗖”的一下子抬起头来,震惊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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