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弟,你!唉!......”
那顾大爷徒然叹息了一声,只得再次持鞭上前,参与了进来。
于是,三人之间,霎时长鞭、宝剑、拳脚互对,蛇影、罡气、白光交融,“铿铿锵锵”地打作了一团,只是一眨眼儿的功夫间,便已然交换过了足足五、六十招儿。
于此期间,阿梨始终以“移花接木”和“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的法则,时而引领着那顾大爷手中的长鞭,或抵御、或抽打,那顾二爷手中的宝剑;时而借那顾二爷手中的宝剑,或拨挡、或削砍,那顾大爷手中的长鞭;但自身却是丝毫不费力气,一直稳占上风。若非顾念着他们的客人身份,只想耗尽他们的体力,令其知难而退、主动认输,只怕早在五招儿之内,就让他们鞭飞剑折、伤筋断骨了。
“姑娘请暂且住手,此事当真只是误会一场啊!”
那顾大哥越打越是“鞭”不由己、胆战心惊,就主动松手撒开了鞭柄,跳出了圈儿外,高声叫道:“不如大家就此罢手,稍后我家公子,定会亲自去向卫国公大人解释清楚,并致以深厚的歉意——敢问姑娘,意下如何?”
“倘若三位能够早些如此,那咱们又何须这么大动干戈地以武论道呢?”
阿梨听了,便将袖子微微一甩,顺势用那顾二爷正从侧面刺来的宝剑,将他的鞭子随手儿挑还给了他,也纵身往后一跃道。
那顾二爷手持着利剑,一身淋漓大汗地站在原地喘息不已,正待要出言反驳她一顿,那顾大哥已然是一个箭步,打他的身后蹿了过去,一把将他们的主人,强行拉扯了过来道:“公子!您......”
“你?!是你?!是你!!!”
孰料,他的这一句话才一出口,他那刚刚转过身来的主人,却已是抬手一指阿梨,错愕惊叫道。
“什么人在这里吵吵闹闹,又叫又嚷的?!”
此时便听正房的屋门,“吱呀”的一声大敞而开,李丹凤从中快步走出,蹙眉嗔怒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啊,就不怕被家法处置吗?!”
——原来自从程文玉先行离开后,李丹凤便独自一人退回到了卧室之内,那满腔的热血,这才逐渐地冷却了下来,忍不住在屋内走来走去、盘算不定道:“怎么办哪?莫非,我真的要抛下所有的亲人和阿梨姐姐、大师兄他们,跟着玉郎私奔逃婚,就此四海为家,浪迹天涯吗?”一时间左右为难、心乱如麻,就连外面正在发生的诸多变故,都不曾留神觉察。
“唉,罢了!我既然已经亲口许诺了玉郎,就应该言而有信,义无反顾才是!”
如此这般,苦苦地思忖了两、三盏茶的时分后,那李丹凤终是难以割舍这一个“情”字,便一顿娇足地咬牙暗道。随后,才欲坐下身来休息片刻,便就听见了门外的吵闹之声,于是打开房门,怒声喝问道。
“请问这位姑娘,那你又是何人呢?”
那胖公子却并不理会她的严词喝问,而是由阿梨那边儿,直接转手指向了她,神色怪诞地反问说道。
“瞎了眼的狗奴才!是谁借给你们的胆子,居然敢擅闯禁地?!——来人哪,还不速速拿下,依律处置!”
恰逢此际,那“蔷薇苑”内,原本奉命暂时离开的众多丫环和嬷嬷们,携并着数名手持兵刃的会武侍婢,瑶芝(独摇芝花,学名天麻花)、紫苏(紫苏花)、芳华(防风花)、九儿(九节龙花)、绿琴(刺琴儿花,学名川续断花)、小璇(玄胡索花)纷纷涌了进来,沐云和沐英姐妹俩一见状况不对,顾不得向站在一旁的阿梨施礼问安,便急忙率先跑上前来,并肩挡在了李丹凤的身前,沐云怒目圆睁,厉声喝斥那主仆三人道。
“亏你还是咱们国公府的奴才,竟然连自家的小姐都不认识,真是天大的笑话儿!等待一会儿挨起板子来呀,真是半点儿都不冤枉你们!”
那沐英则更是轻蔑一笑地,尖酸刻薄道。
“是!”
瑶芝等人高声答应着,便要一窝蜂儿地围上前来,拿下他们。
“谁敢动我们公子一根寒毛?!你家顾二爷爷手中的宝剑,可不是吃素的!!”
那顾二爷一抖手中的宝剑,振声怒喝道。
“好姑娘,麻烦尊驾代为美言几句!”
那顾大爷则连忙拱手,求助于阿梨道:“且容我们自行去向卫国公大人他赔罪、致歉,莫要再继续闹得十分难堪了!”
“噢~,原来是你,不是你呀!哈哈哈哈哈!”
沐云等人,听得那顾大爷话中有异,便一同扭头望向阿梨那边儿。而李丹凤直到此刻,才有机会和阿梨开口说话,正欲向她询问端详;阿梨也正要回应那顾大爷的方才所请,却听那位胖公子,又伸手指点着李丹凤,眉飞色舞、兴高采烈地哈哈大笑道。
“请问顾大先生,此人......可是有什么疯傻之症吗?”
一直觉得他行为有异的阿梨,此刻终于情不自禁地讶然说道。
“放肆!你个小臭丫头,不许对我们公子无礼!”
那顾二爷心中大恼,怒容喝道。
“顾二叔,你才不得对这位姑娘放肆、无礼呢!”
那公子却是面色一沉,反过来怫然喝斥他道。言毕,再次抬手一指阿梨,心花怒放,乐不可支道:“嗐,原来不是你,真的是你呀!哈哈哈哈哈!”
“咦?......”
众人皆都面面相觑地,愣住了。
“阿雪姑娘,在下今天可算是又找到你了!”
就只见他哈哈笑完,继而又朝着阿梨,欢天喜地、手舞足蹈地欣然作揖道。
“阿雪姑娘?‘又’......找到我了?”
阿梨一怔,十分无奈道:“这位公子,您恐怕是认错人了吧?!”
“阿雪姑娘,怎么,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朱振宇呀!”
那公子听得阿梨如此的说法儿,不由得满腔的欢喜之情,消逝得一干二净,满脸沮丧道。
“朱振宇??”
阿梨越发茫然不解道。
“就是、就是去年,立冬庙会的那一天,曾经两次被窃失玉,表字易之的,‘猪一只’、‘一只猪’啊,阿雪姑娘!”
朱振宇急得直搓双手,面红耳赤、语无伦次道:“你真的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了吗?”
“哦~,原来是‘猪’......,朱易之朱公子啊!”
阿梨这才恍然记起了此人,不由得拱手嫣然一笑道:“一别经年,贵体倒是清减了不少——请问您,没再丢失什么贵重物品吧?”
“啊......,多谢姑娘的关怀下问——”
朱振宇作揖复施一礼地微窘说道:“此次重返洛阳,有两位顾家叔伯的照料,故此,并不曾丢失财物,嘿嘿嘿。”
“哦,如此甚好。”
阿梨便肃容说道:“那么,请问朱公子和两位顾先生,又怎么会乔装改扮地来到我们国公府,私闯禁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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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的十一月中旬。
那朱振宇主仆四人,一路之上,策马疾驰、昼夜不停地,奔回了渤海国四平城的朱府老宅,却远远地一眼瞧见了自家的门外,高挂着白色的灯笼和幡条儿,而进出的奴仆和武丁们,也都身着孝衣、孝帽,满脸皆是戚容。
“诶呀!祖父、祖母大人,孙儿回来得迟了!”
朱振宇见状,不禁心中一凉、两腿一软,立时便从马背之上,重重地摔了下去。
“公子,小心哪!”
那顾子谦和顾子鲁堂兄弟俩,乃是他们朱府的世代家臣,自幼便在朱府之内长大成人,对其老主人朱恩和龙盘香(九龙盘花,学名一叶兰花)夫妇二人,既有主仆之义,更怀孺慕之心,此刻见到此情、此景,自然也是不免双双潸然泪下,心中悲痛难当。一见走在最前面的朱振宇失魂落马,便不约而同地飞身跃起,在半空之中,一左、一右地架住了他,轻轻落地道。
“公子,您回来得稍微晚了一些,老太爷他、他已经......已经在半个多月之前,不幸溘然仙逝,驾鹤归西了。老奴人等,便奉老夫人所命,只将老太爷的金身宝体,暂时停柩于‘吉生堂’内,单等着公子回来,再对外发丧,入土为安。又因怕消息走漏,会导致各处人心浮动,所以,并不曾在飞鸽传书中,向您告知此事。”
朱振宇甩手挣脱了他们俩的搀扶,快步走入府内,披麻戴孝、面色凄惶的管家朱信,慌忙带领着,手捧孝服、孝帽、草鞋等物的长子朱福及幼子朱礼,率众迎上前来,施礼哽咽道。
——注:停柩,亦称“殡”,即死者入棺后,将其灵柩,暂时或者长期地停放于某处待葬。
“那老夫人呢,她老人家现下的状况如何?”
朱振宇轻轻地点了点头,一面在众丫环(漏卢花、飞廉花、苎麻花、苘麻花)和阿财的服侍之下,和顾氏兄弟俩一齐穿戴整齐了孝衣、孝帽等物,手持着竹节哀杖,一面向朱信,两眼含泪地沉声说道。
“启禀公子,老夫人她毕竟是习武之人,体质一向较为健壮,且一心要等着您回来有话交待,”
朱信连忙一把抹去了泪痕,如实禀报道:“因此近半个月以来,每日里就只用一根千年的老参吊住了气息,凝聚不散......”
“公子快来!——老夫人她刚刚听说你回府,马上就要见你,如若再迟上一会儿,恐怕就要来不及了!”
那朱信一言未尽,老夫人身边儿的一名矮个儿、麻脸的丫环痣儿(黑芝麻花),便急匆匆地冲了过来,一把拉住了朱振宇的衣袖,扭头儿就跑道。
朱振宇便和众人一起,心急火燎地跑进了,其祖父母朱恩和龙盘香夫妇所居住的“太生居”三进院儿内,而此时得到消息的朱府各院人等,俱已齐聚在正房的门外,翘首相盼,分别为:
朱府私人专用的两名太医老博士赵子诚、李远,以及两名太医赵更、王云天;
朱振宇房中的两名贴身侍婢明瞳(决明子花)、佛耳(佛耳草花,学名鼠曲草花);
顾子谦的夫人张如云(香薷花)之贴身仆妇荆娘(荆三棱花),长女顾水苏(水苏花)及其贴身的小丫环金樱(金樱子花),长子顾荣华,次女顾玉苏(玉苏花,学名白苏花,)及其贴身小丫环金灯儿(金灯藤花),幼子顾荣耀;
顾子鲁的夫人怀淑(女儿香花,学名莞香树花)之贴身仆妇玉琦(黄芪花),独女顾流苏(流苏花)及其贴身的小丫环青女(大青花);
管家朱信之妻罗玉霞(玉霞花,学名麦冬门花)的贴身仆妇长松(长松花),长子朱福的一子两女朱诚、朱漩(田旋花)、朱宛(打碗花),丫环紫雨(地榆花)、紫梅(梅参花,学名荠苨花)、紫铃(铃铛花,学名桔梗花),幼子朱礼之妻木雪柔(积雪草花)及其两子朱秀、朱文,丫环守文(半夏花);
账房张一、韩露(鹿蹄草花)夫妻二人,及其独子张顺九、丫环翠竹(碧竹子花,学名鸭跖草花);
另有出嫁多年,前些日子,闻讯回府探病的顾子谦之长姐顾冬葵(冬葵花),及其陪嫁丫环瑛姑(水英花,学名芹菜花),二姐顾冬婉(款冬花)及其陪嫁丫环蔓菁(天名精花);顾子鲁之姐顾冬夏(六月霜花,学名曲节草花),及其陪嫁的丫环慕仙(希仙花,学名豨莶花),妹妹顾冬满(满冬花,学名天门冬花)及其陪嫁丫环仙凤(千峰草花,学名木贼花);
另有持械守护在正房门口儿的亲信武丁二十名,一共五十多号儿人,整整齐齐、满满当当地,按序肃然分立两侧,齐声施礼唤道:“公子!”
而朱振宇此刻,早已六神迷乱、五内俱焚,无暇回应众人,自顾向前飞奔而去。
“公子,您总算是赶回来了!快请入内,拜见老夫人去吧——老夫人正等着您呢!”
那原本在屋内侍奉的两位顾夫人,张如云、怀淑,以及管家之妻罗玉霞,也急忙开门,迎接了出来道。
朱振宇依旧无暇应声,径自踏进了门槛儿——那站在内室门口儿的当差小丫环蜜儿(沙参花)见状,连忙掀开了两层厚厚的紫貂裘暖帘,迎送他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