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傻孩子,你总有一天也要学会,从身边的一切蛛丝马迹,推断出万物变化的根由,而不再依赖于,他人的言语和行动。因为这些,是最不可靠的。只有事物的转变,才是真正的答案。”
无名“呵呵”一笑,起身踱到了门口儿,环视着四方,意味深长道:“风过必会有声,水滴自带潮气,一草、一木,一啄、一饮,一片发丝儿、一根羽毛,一日的面色和神态,无不都铿锵作响,而自白结论——这,也就是老子所说的,‘复命曰常,知常曰明’了。同时,也是你一生当中,最紧要的功课。”
“是,多谢师父的慧语点拨,弟子受教了。”
阿梨躬身施礼道。
“还有那第二条儿——今年九月九日的重阳节,乃是本门,每逢五十年一度的演武聚典,可谓是本门,一等一的大日子。”
无名转过身来,微微点头,接着上面的话茬儿,继续说道:“是以,为师更要提前回去,精心筹备一番了。彼时你若得空儿,要记得过来参加。当然了,倘若是赶不及的话,不来,亦是无妨。毕竟,救济万民的大义之事,要远远重于本门的门规。”
“是,师父,弟子一定设法赶到。”
阿梨听了,不禁喜不自胜道:“那如此说来,师姑、师兄和师姐他们,也都会一起回来的啰?弟子终于可以拜见了,这可真是好啊!!”
“唉,但愿如此吧!”
无名的眼中,也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了几分期盼之色道。接着,就提起笔来,画出了一张详细的路线图,命阿梨记清了路径之后,又是随手付之了一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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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是我,请开门!”
阿梨夜半轻轻叩门,低声呼唤道。
“你想说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但双刀婆婆却并不像平时那样,打开房门,只是掌灯走近前来,隔门打发她道:“一路之上多加小心,今夜,就不必再见了,去吧!!”
“婆婆,我有要紧的事情,必须对您面禀......”
阿梨却还有着满腹的话语要讲,哪肯马上就走道。
“还有啊,你给我记着,无论是你们师徒,还是我和龙髯客,这些年来,与卫国公府之间,都只是各取所需、平等交换而已;你并不曾亏欠他们的一分、一厘,更谈不上,‘回报’二字了!”
双刀婆婆不容她说完,截口打断她道:“好了,毋庸多言,你自去便是。”
“婆婆~!......”
阿梨扬声急道。
“我困了,睡觉去啦!!”
双刀婆婆隔着房门,“噗”的一声,吹熄了灯烛道。
“婆婆她并不知道,我再也不会回来了,所以,才会如此不耐。”
阿梨的心中伤感万分,一时之间,泪流满面,暗自难过道。
“你还不走?!”
双刀婆婆叱责不悦道:“奇怪,你只把你师父视若神明,那么,我就蠢笨如猪了吗??况且,有缘自会再见,有什么好哭的?!眼泪忒不值钱!”言毕,就自行入内,就寝去了。
“是,是阿梨浅薄无知了。”
阿梨立时若有所悟地跪倒在地,破涕为笑道:“敬请婆婆和龙少侠善加珍重,还望他日,尽早重逢。”
“啪!”
双刀婆婆“啪”的一声,重重地抛过来了一件不明之物,丢在了门板之上。
阿梨抿嘴一笑,急忙站起身来,越墙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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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郎院”内。
“奇怪,这两天哪,我就象是着了魔似的,一到后半夜,就睡得天昏地暗、如痴如醉的,顾大伯要是不叫我呀,我都起不来!”
朱振宇手捧着饭碗,哈欠连天道。
“公子日夜难安了数月之久,如今终于如愿以偿了,自然睡得踏实!”
顾子鲁笑嘻嘻说道。
“是啊,公子在家的时候,历来习惯了晚睡、晚起,突然间接连起早,感觉睡不醒,也是正常之事。”
顾子谦也微笑说道。
“哪儿有啊,”
朱振宇颇觉尴尬地打着哈哈儿道:“这要不是亲事已定啊,我还以为,一准儿,是你们给我下的蒙汗药,意图:‘迷晕这一个,生出下一个’呢!”
“公子言重了——属下不敢。”
顾子谦立即面色大红地起身施礼道。
“哎呀,玩笑而已,你别这么认真嘛,顾大伯!”
朱振宇笑眯眯地摆手说道:“来,坐下,吃饭、吃饭。”
“好了,既然大家已经都吃饱了,那就各忙各务,各走各路吧!”
顾子谦依言坐下,才刚拿起筷子,就听朱振宇将饭碗一搁道。
“各走各路??”
顾子鲁迷惑不解道:“公子,咱们......不是一起赶路的吗?”
“顾二叔,我昨天才夸你,是个明白人,你怎么,又不懂事了呢?!”
朱振宇“语重心长”道:“总之啊,你们不要留在这里,碍了我的好事儿。我昨天哪,已经和阿梨姑娘约好了,要和她巳时单独启程、结伴上路。”
——注:巳时,即北京时间九点至十一点。
“启禀公子,属下认为,此举甚为不妥,”
顾子谦当然无法赞同地,起身劝阻道:“不合规矩,有失体统,观之不雅、闻之......”
“嗐,大哥,你别这么迂腐了好不好?!废话真多!”
顾子鲁则替朱振宇一把拉他坐下,大大咧咧道。接着,就跑到了朱振宇的身边儿坐着,拐了一拐他的胳膊,挤眉弄眼道:“行,公子,我们懂事儿、懂事儿,啊!......那什么,路上争取,早点儿把这锅生米,煮成熟饭——哎,十兆的聘金,咱们不能白拿不是?”
“哎呀,顾二叔!”
朱振宇面红耳赤地扭头跺脚道。
“嗳~,二弟,你这话,何等的粗鄙不堪哪?”
顾子谦也诧异言道。然则,顿了一顿,竟也是不由自主地对着朱振宇,俯首说道:“但是......‘话糙、理不糙’,公子,您在路上,自己斟酌着办吧!这子嗣的事儿啊,宜早,不宜迟......”
“顾大伯,请您在途中,不要忘了,为我家阿梨姑娘,选买一匹纯白色的绝地宝马,以作为咱们朱府,迎接她的见面之礼。”
朱振宇愈发难堪,起身提起他们的行李,全都塞进了顾子鲁的怀中,推搡他们出门儿道:“二位,好走,不送!”
——注:绝地,传说中周穆王座下的八骏之一,日行万里,足不践地、脚不落土,可以腾空而飞,故名“绝地”。
“公子,一路珍重。”
顾子谦拱手说道。
“公子,祝您——旅途‘愉快’!”
顾子鲁也是笑嘻嘻地迈出了门槛儿,别有深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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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梨姑娘,夫人和国公大人,都在‘蔷薇苑’,等着您呢。”
阿梨背负着一只小小的行囊,依依拜别了师父,才要去“灼云居”那里辞行,便见锦葵站在门外,躬身施礼道。
“阿梨呀,我和国公大人,是特地在此等你的,省得你,来回地奔波!”
阿梨才一进屋儿,那武氏便连忙迎接了过来,笑容满面道。
“多谢二夫人的体恤。”
阿梨轻福一礼道。
“欸~,娘子此言差矣——”
李益遂用眼神儿示意武氏携并着阿梨,一同落座饮茶,自己则打着哈哈儿地笑道:“阿梨姑娘此行,可不正是受咱们府的所累,长途奔波吗?!哈哈哈!”
“哎呀,可不是的吗?!阿梨呀,这一趟,可真是委屈你了。”
武氏连忙颔首笑道:“不过,幸亏那位朱公子他,为人慷慨大方、义薄云天......”
“明明就是,是、非不分,为虎作伥吧?!”
阿梨和李丹凤听到了这里,不禁互相对视了一眼,阿梨心道。
“才不是呢,人家那是,忘乎所以、不惜血本哪!嘻嘻嘻。”
李丹凤脸上带着笑意,用眼神儿和她暗语说道。
“想来在路上啊,是不会亏待你的......”
就听那武氏,仍然还在絮絮说道。
“是啊,阿梨,”
李益也笑容可掬道:“朱公子他,可是非你保驾护航,不肯启程的呢!哈哈哈!”说着,便起身言道:“好了,巳时将至,朱公子早已在府门之外,期盼已久了。望你一定要在三个月之内,早去、早回,一路畅通!万万不可拖延久了。咱们一家人哪,不日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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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梨姐姐,你可要早点儿回来呀!”
李益夫妻俩登车而去后,李丹凤立时就恢复了活泼的神态,扑上来,一把抢过了阿梨的行囊,交给了沐云代拿道。随后,更是紧紧地拉着她的手,依依之情,溢于言表道:“姐姐,我替你牵马,送到门前。”
“丹凤妹妹,其实我......”
阿梨回首相望着堂内所挂的那一副,薛稷所画的“富贵牡丹图”,心内的不祥之兆愈盛,便越发地不忍存心欺瞒,凑到了她的耳边,低声说出了实情道。
“姐姐不必愧疚。”
李丹凤命沐云和沐英牵着阿梨的白马,先行出门相候,自己则和她两手相握着,幽幽言道:“我父母的所作、所为,我原本就是极不赞成的,只是无力干涉而已。如今想来,大娘和哥哥他们,也应该是刻意躲到娘家去的。姐姐只管按照自己的心意,放手去做,凤儿是绝对不会怪你的。只是,大娘那边儿的事情,你终归不要忘了才好。”
“多谢妹妹的见谅。你放心,他日我一旦有暇,定会前去探望的。只是——”
阿梨听了,又是欣慰,又是忧虑不已道:“不知你、我今日一别,何时方能再会......还有,你的安危,我也甚是放心不下。”
“姐姐莫要挂怀。”
李丹凤狡黠地一笑,对她附耳低语道:“在那之前,我早就和玉郎一起,投奔大娘去了。届时,咱们自会相见。”
“如此甚好。不过,我心里还有一句话,如鲠在喉,不吐不快,还望妹妹哪怕是恼了我,也千万要听得进去才好——”
阿梨忧患更甚,情深意切道:“人言道:‘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得七年期’,那程少侠的真情如何,一定需得时间的验证。无论如何,都请妹妹万万要答应我,至少在三年之内,你和他之间,一定要‘发乎于情,止乎于礼’,切莫越过雷池一步哇!”
“嗳呀,姐姐~!”
李丹凤面色一红地转过身去,羞不可仰道。
“好妹妹!须知烈焰过后,惟有灰烬一堆。只有细水长流,方能淡而久远......”
阿梨只得继续说道。
“嗯,姐姐的话,凤儿记住了。凤儿自己,也是宁做细流,不做灰烬的。”
李丹凤转身点头道。
“好妹妹,这个你拿着——省得我不在你的身边,牵肠挂肚,鞭长莫及。”
阿梨十分欣慰地,从怀中取出了一瓶“药酒”,塞进了她的手中,翻身上马,向她挥手告别道:“妹妹止步,我自己打马出府即可。请多珍重!”
“阿梨姐姐也要善加保重!”
李丹凤目含泪光地万福施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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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梨姑娘,昨日安歇得可好?”
阿梨才一步出了府门,朱振宇就笑嘻嘻地迎上前来,拱手施礼道。
“朱公子安好——”
阿梨神情淡然地微一还礼道:“小女子复姓独孤,还请朱公子,唤我‘独孤姑娘’即可。”
“好吧!”
朱振宇伸手便去接她的包裹,嬉皮笑脸道:“那么人前,我就暂且称你为独孤姑娘,等到了人后哇,再叫你阿梨姑娘不迟:咱们大家,互让一步,两不吃亏,这总行了吧?!”
“朱公子,请自重!”
阿梨晃肩躲开,疾言厉色道。
“阿梨姑娘,既然你已经默许了,那我以后,就这么叫着了?”
朱振宇浑不在意地,含笑缩手道。
“我几时默许你了?只是被你气得,不及反驳罢了。”
“嗳!!咱们这就一言为定,谁都不许反悔了——”
阿梨一愣,心内诧异道。才欲肃容相斥,朱振宇就急忙抢先说道:“诶呀,阿梨姑娘,你这包裹一直背着,不觉得沉吗?不如直接放到车上,就轻巧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