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降临，熏黄的天幕从西边漫过来，试图将一切都掩盖起来。
与往常一样，城中谢府里已经点起了灯，将整个宅子照的通明一片，只是与往常不一样的是，府门口高悬的灯笼是白色的。
这是告诉外人，府里有丧事，与家里有旧的，可以过来吊唁了。
府门口顿时聚集了很多百姓。
不过，意外的是，却少有人敢登门吊唁，只是守在门外巴望着，并没有进门的意思。
死的人是老谷主谢添岁和少谷主谢润，这是百姓们都知道的事情。
除此之外，关于轮回潭里发生的一切，借着口口相传，百姓们也了解了很多，虽不能说完全看清了谢添岁的真面目，但多少也算了解了一些真相。
比如，真实的鱼龙大会到底是什么，那些选手为什么会失踪，轮回潭地下又藏着什么。
还有就是当有人炸开青石河堤，要拉着全城百姓陪葬时，谢添岁的决定是什么。
等等等等。
以上内容，并没有人刻意去宣扬，但真相这种东西，一旦没了阻力，传播速度快的惊人。
这就导致，尽管大量百姓都聚集到了谢府门口，但却没人愿意进门吊唁。
“我就说这葬礼没有必要办……”
谢老慢坐在前院，不停拿眼角瞥门口，在他旁边就是谢家爷孙的灵堂。
由于仓促置办，灵堂多少有些简陋，草棚，条案，白烛，还有两个牌位，一个是谢添岁，一个是谢润。
仅此而已。
可就这些，谢老慢都觉得铺张了。
从一开始，他就不同意给俩人办葬礼，用他的话说，人虽然死了，但仇恨一时半会消不了，我没把他挫骨扬灰，已经是高素质了。
苦婆婆坐在哥哥旁边，拿手捅了捅他，示意他别多话，葬礼是秦暮云要求办的，而她男人如今刚刚屠了啸月，是这个谷里最强大的人，没必要因为这点小事触怒人家。
况且，苦婆婆也觉得可以给谢润办个葬礼，毕竟死者为大，况且人家又是为救秦暮云死的，于情于理，这个葬礼都该办。
不过，谢添岁就没必要了，他活着时候都不算人，死了就更没必要按着死人的规矩办了，没把他的尸首扔湖里喂鱼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老秀才没心思打理这个，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他的宝贝闺女。
不过可惜的是，自打从轮回潭回来，他闺女谢小曼就一直守在秦暮云身边，根本没工夫打理他，这让他很郁闷。
灵堂门口，弓王面无表情的站在那，谢府人丁不兴，和这场葬礼有关系的，都刻在牌位上了，他作为谢府出来的人，迎宾答礼的事情只能由他来了。
不过，看眼前这形式，估计没什么人来。
所以，他的心思并不在这上，满脑子都在回忆方才结束的，谢牧与啸月的那场交手。
他很想知道，谢牧最后唤出的紫炎恶鬼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怎么一张嘴就把啸月给吞了。
而且，为什么这家伙吞完啸月之后，非但不走，反而纵身跃进了轮回潭里，音信全无。
……
谢府内宅。
秦暮云在亲自安排完灵堂事宜后，便将府中一切事宜都交给了侍女翠云打理了。
不，从今以后，应该称呼人家为翠云管家了。
至于谢小曼，则是守在秦暮云身边，用异火偎养着秦暮云的身子。
今儿这一天，秦暮云也不好受，本身没有修为，加上身怀有孕，情绪更是大起大落数次，能够撑下来已经殊为不易了。
相比之下，谢小曼虽也受了伤，但本身有修为，加上异火护身，状态比之却要好很多。
“秦姐姐，你在担心谢牧吗？”?
谢小曼将茶水递给秦暮云，见着后者眉头不展，随即关切问道。
秦暮云接过茶，冲着谢小曼微笑：“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跳下轮回潭，但是他做事向来不用我担心，加上他跳下去之前，冲我点过头，我猜应该是让我放心的意思。”
谢小曼点点头，随即歪着头又问：“既然他那边没事，那姐姐你为什么还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呢？”
“我在思考一个问题。”秦暮云道。
“什么问题？”
“你说……”秦暮云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盯着谢小曼，“你说如果我从现在开始修炼，会不会有点晚了？”
“……”
谢小曼瞠目结舌，她怎么也没想到，秦暮云竟然在纠结这个问题。
她竟然想修炼？！
“姐……姐姐，你是认真的？”谢小曼难以置信道。
秦暮云点点头，表情认真。
“为什么呀？”谢小曼百思不解，“好端端的，你怎么突然想要练武呢？”
秦暮云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笑笑。
她当然有她的理由，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而已。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生出要习武的心思了，从谢牧踏上武道开始，她就觉得自己离谢牧越来越远，虽然谢牧对她的爱从来都没有变过，但是秦暮云却总觉得自己和谢牧之间的距离正一点点的拉大。
生意上的事情，秦暮云自问可以帮谢牧处理的很好，但是修炼上的事情秦暮云就彻底帮不上忙了。
其实秦暮云并非想着修炼到多高的境界，她只是希望自己能和自己的男人做共同的事情，哪怕只当是培养一个共同话题也好。
想了好一阵后，她说：“我想离谢牧近一点，再近一点。”
……
谢府门前，聚集的百姓越来越多。
也渐渐的，开始有人走进灵堂来吊唁。
用百姓们自己的话说，死者为大，不管这个人生前做过多少恶事，一死解千罪，况且谢润生前是个谦谦君子，待人谦和有礼，如今他走了，大家应该来送送他。
“谦谦君子？如果大家知道啸月那个魔鬼就住在谢润的身体里，不知道这帮百姓会怎么想？”
谢老慢冷笑嘀咕道。
苦婆婆暗地里又捅了他一下，低声：“你能不能闭上嘴？秦姑娘都已经下了封口令了，忘了？再说是谢润主动邀请啸月的吗？他也是受害者好吧！！”
谢老慢眼珠子一瞪：“那我们就不是受害者？！”
“……”
苦婆婆顿时没了话。
“都是受害者，大家都是。”
老秀才喃喃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