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史府内。
“这是?”
苏迹凝视着千夫长,他遍体鳞伤,被紧紧捆绑,躺在地上,时不时吐出一口血液。
少年身边围着四个随从,他猛地一脚踢在千夫长的脸上,冷笑连连:“哼,你没管教好你的手下,让他……”
苏迹打断道:“谁问你了?”
少年的话语被截断,怒目圆睁地瞪着苏迹。
苏迹转而看向千夫长:“说。”
千夫长吐出一口血沫,声音沙哑:“他带人在路上欺凌小孩,我看不下去,便与他们交手,错手杀了他的随从。”
苏迹指了指少年:“听起来,错在你们。”
少年瞪大了眼睛:“你胆敢再说一遍?!”
苏迹平静地重复:“你的人欺凌平民,千夫长作为晚霞城的守卫,有权制止。”
“再者,两人争斗,错的总是被杀的那一个,弱小便是原罪。”
少年怒火中烧:“你有本事再说一次?!”
苏迹面露疑惑:“是你耳朵有问题,还是我话说得不够标准?为何我每说一句,你都要我重复?”
少年额头青筋暴起,怒吼道:“我是南耀侯之子。”
“现在,你还有本事再说一次?”
“到底是谁错了?”
苏迹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看来你不懂何为礼数。”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憨厚的笑声:“哈哈哈,犬子不懂事,还望刺史大人有大量,别跟他一般见识。”
苏迹望去,只见一个身高逾一米九的壮汉走进大厅。
他脸上长着浓密的络腮胡,脸型圆润,再加上粗浓的眉毛,看上去宛如一头憨厚的熊。
南耀侯祖上乃是在追随“先皇”征战天下的五大将领之一。
本身就是特权阶层,地位仅次于皇室。
毫不夸张地说,晚霞城这里就是他们的领地范围。
也难怪少年敢让随从当街袭击千夫长,他作为南耀侯之子,一个小小的晚霞城千夫长在他眼中,地位恐怕真的如同蝼蚁一般,只需要轻轻抬手就能随意捏死。
高大的男子面带憨厚之色,步至苏迹近前,拱手作揖道:“刺史大人,久违大名,今日得见,实乃幸事。在下乃南耀侯,您上任之日,因公务缠身,未能前往拜会,还望刺史大人海涵。”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只是这种‘官话’,他是真的不喜欢。
勉强还礼道:“言重了,心意已领。”
“哈哈,适才在下从手下处得知,劣子与贵部千夫长有些误会。”南耀侯瞥了一眼千夫长,目中闪过一丝嘉许:“犬子的随从手握神兵,能被他以军中制式长刀击败,算是个人物。”
苏迹笑道:“若南耀侯赏识他,不妨化干戈为玉帛,他日我带千夫长亲自登门致歉。”
南耀侯仍带憨笑,然言辞间暗藏机锋:“我恐怕有些不同意见,现在半个晚霞城都在传,我南耀侯的门客被晚霞城的千夫长当街斩杀,就像一条被宰的狗。我要是坐视不管,只怕我的声誉可就要受损了。”
苏迹看了那少年一眼,说道:“我已经跟令郎解释过了,这不是千夫长的错。当然,死者为大,我会让千夫长诚恳道歉,并给一定的赔偿,您可以开个价。”
南耀侯笑容渐深,寒意透骨:“刺史大人,您可能误会了一件事。在您看来,人命或许可以用金钱来衡量,我的门客在您心中已经明码标价,就像市场上的狗肉,只要出钱就能买到。但您忽略了一样东西,那就是血性。”
南耀侯眼中仿佛有千钧之力,血腥的气息扑面而来。
气氛沉重如凝脂,压力如山,众人神经皆紧,空气中弥漫紧张之气。
“唰——”
南耀侯将一名随从腰间大刀抽出鞘,架于千夫长颈间,面上又露憨笑:“说实话,我还是不愿意与你产生太多矛盾的,真的,这么年轻就身居高位,您应该是我见过最年轻的刺史,等我斩下这个千夫长的头颅,所有的恩怨一笔勾销,我们为皇帝效命。”
大刀沉重,刃已割破千夫长颈间肌肤,寒意刺骨。
千夫长生死边缘,呼吸急促,手脚麻木,心如冰封。
他不想死……不是怕死,而是怕死得毫无价值。
如果是战死沙场,为一场伟大的胜利献出生命,那还算死得其所。
但现在呢?为什么而死?
因为见义勇为?因为帮助了一个受欺负的孩子?
错的难道不是那个欺负孩子的人吗?!
他何错之有?!
他不想就这样窝囊地死去……
然而,千夫长的生死已不由他自己掌控。
在高位者的权力博弈中,他不过是一枚随时可用、随时可弃的棋子……
“我有个更好的提议。”苏迹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我赔你500两,足够你再雇十个随从。”
南耀侯咧嘴一笑,露出泛黄的牙齿:“如果我拒绝呢?”
苏迹的笑容更加灿烂:“你从小到大,做过多少错误的决定?”
南耀侯耸了耸肩:“不少。”
苏迹接着说:“如果你拒绝,你错误的决定就会多一个,而且将是最严重的一个。”
南耀侯闻言,脸上燃起了炽热的杀意,右臂肌肉紧绷,刀刃向下压去,强大的力量直逼千夫长的脖颈。
与此同时,苏迹一跃而下,来到两人身边,学着南耀侯的模样从一名随从腰间抽出一把长刀。
两刀相撞。
苏迹手背上青筋暴起,一股力量死死咬住了刀刃,使其无法伤害到千夫长。
两股力量僵持不下,刀刃刚压下一点又被抬起,刚被顶回去又被推回。
金属的呻吟声此起彼伏。
不知僵持了多久,突然“哐当”一声,精钢刀刃无法承受巨大的压力,断成了数截,其中一节残片划破了千夫长的头皮,吓得他浑身一颤。
南耀侯握着断刀,眼中怒火中烧,仿佛岩浆在翻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