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房怀里揣着药方,一路走到回春堂。
嘴里还絮絮叨叨:“我才多大年纪,怎么可能肾虚,老子……老子昨晚上还雄风阵阵呢!”
“小丫头字都没认识几个,就敢学人看病,胡闹呢!”
他完全忘了,放才看到祥云一手好字时,内心的震撼。
回春堂是老字号,店里最出名的是个姓贾的老大夫,可以说是镇店之宝。
贾家祖上出过御医,加上本人医术精明,不少病人慕名而来,点名要贾大夫看诊。
可惜他年纪大了,一旬里难得有两三天出诊,其他大夫医术不拔尖,所以回春堂时常出现一个月中只某几日,店门前挤得人头攒动,其他时候生意平平。
账房先生运气好,今日刚好是贾大夫出诊的日子,难得还没多少病人,排了会儿队后,就到他看诊。
他正庆幸今日走运,要不是有祥云医馆那出,还轮不到他呢。
“手臂放上来。”贾大夫捻着发白的胡子。
账房先生照做,眼睛盯着大夫大半白的头发和稀稀拉拉的胡须,心里已经将他的医术推到心尖上位置。
错不了,头发这么白,得看过多少病人,开过多少方子。
贾大夫治病救人的时候,林大夫的孙女……不,林大夫的媳妇还没出生了吧!
账房先生被仔细把过脉,又详细问了几个问题,检查舌苔和脸色,让脱了鞋袜,露出脚底板。
在脚心穴位上一按,账房疼得“哎呦”连声叫唤:“疼疼,贾大夫,我这是怎么了?”
老大夫若有所思点点头:“肾虚。”
两字一出,周围人“噗嗤”笑出声,只有账房先生脸上一变。
他不可思议地望着老大夫的脸色问:“果真?会不会是弄错了?”
贾大夫的表情当场不好了,哼了一声:“老夫行医数十载,看过的病历比你翻的书都多,你的症状和脉象显示的都是肾虚之症。”
说着,刷刷刷写下药方单子,递到病人手上:“去药台抓药。”
账房先生将怀里的药方单子跟新开的对比,一看吓了一跳,只有一味山茱萸,老先生药方里没有。
“怪了怪了,难道天底下真有神童不成?”
贾大夫见他拿着开的药神神叨叨,问了一嘴,得知账房跟祥云医馆的赌约,脸色一沉。
又听说祥云医馆新来的大夫没有把脉,只单看他的神色,已经确诊了病症,更是心中大骇。
却觉得是瞎猫撞上死耗子的概率大些。
接过药方一瞧,第一眼看到山茱萸,嗤笑一声:“山茱萸治疗肾阴虚,可你脉象和足底穴位的反应,明明是阳虚的表现,年轻人恃才傲物,有几分本事狂妄的连望闻问切都省了,难成大器,难成大器啊……”
账房先生一听,原来如此,这么看来那丫头也没有表现得那般厉害。
说着撑着酸软的腰,起身去药台抓药,刚做了一会儿功夫不但腰膝酸疼,连手心都潮热盗汗了,希望老大夫妙手回春,能将困扰他多时的病治好。
贾大夫看他走出去没两步,步履蹒跚,又见他额头盗汗严重,不停用袖子擦汗,心中微惊。
这……怎么瞧着更像是阴亏的表现。
难道是他诊错了。
“慢着!”
账房先生脚步一顿,又被喊回椅子上坐着,重新看诊起来。
这回结束时,老大夫的神色明显不对劲了:“先前的药方单子撕了吧,我重新给你开……罢了,也不用重新开了,你直接按照第一张单子抓药就成。”
“啊?”账房先生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什么意思?
贾大夫尽力让自己看上去神色无异:“阴亏和阳亏症状上无甚差别,容易搞混,咳咳……”
账房先生还有什么不明白,道了谢,给了诊费后,没抓药,就离开了。
此时的祥云医馆内。
依旧没人往祥云案桌前排队,祥云无聊地把玩着脉枕,冲门口进来的老妇人招手笑道:“来这儿吧。”
老妇人脚步一滞,半晌才回过神:“大夫呢?”
金蕊道:“我家小姐就是大夫。”
老妇人满脸不可思议,旁边排队等看病的人见识过方才打赌的闹剧,这会儿太阳西斜,已经过去半个时辰功夫,离得近的回春堂,就是爬也应该爬回来了。
那人没回来,只能证明祥云的诊断有误。
祥云轻咳一声,严肃道:“快来,待会儿我就得回去用晚膳了。”
金蕊也板着小脸:“我家小姐时间金贵,百忙之中抽空来店里坐诊的,你要不要看?不看就下一个!”
主仆两这么说,老妇人反而不愿意走了,别的队伍老长,不知道得排到什么时候,她还要回去给孙子孙女做饭呢,没那么多闲功夫。
可这女娃……
就在她纠结万分之际,祥云又抛出了个让她无法拒绝的诱惑。
“出诊前三次,但凡在我这儿就诊的病人,费用一律减半。”
“今天第一次,距离我下班还有……半个时辰。”
祥云算是看出来了,不先累计点名气,病人是不会相信她的。
老妇人咬咬牙,往椅子上一坐。
祥云:“手放脉枕上,我看看脉。”
这时候,旁边两个队伍中,有人笑道。
“小大夫,这回怎么要诊脉了?我还以为你单靠眼睛就能看病呢!”
祥云没理他,那人觉得无趣,说了两句话,嘴一瘪没再说话。
老妇人的手一直放在鼓起来的肚子上,若不是年纪对不上,外人一度以为面前年过五旬的老太是有喜了。
祥云将人带到包厢里,掀开衣衫在肚子上按了按,老妇人疼得呻吟起来。
“就是这儿疼,刚开始的时候肚子没那么大,这些日子一天比一天大,弄得我不好意思出门。外头人瞧了,还有背地里说我老蚌怀珠的,你说说,这不是瞎说了,老婆子我都多大岁数了……”
话匣子一开,老妇人俨然将祥云当成倾诉对象,嘴一刻不停。
“多久没如厕了?”
老妇人歪头思索:“小厕来之前刚去过,最近没什么胃口,大厕……不记得了,有些时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