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在下一秒又引来当头一喝。
老太太声音幽幽:“孩子找回来,养在庄子上,对外就说身体不好,需要静养,至于身份……便说是从前伺候磊儿的丫鬟生的……”
“不成!”
谢棠想也没想,直接打断。
她的孩子,怎么能当成是下人生的。
魏老夫人面色不喜,生平最讨厌别人挑战她的权威,何况是儿媳妇。
当即一掌拍在四方桌上,怒目圆瞪骂道:“糊涂东西!你别忘了婠姐儿可是跟小殿下定过亲的,只等她及笄礼一过就能送入东宫当太子妃,你难道要告诉官家,魏府现在的嫡姑娘只是个农户人家的女儿,而真正的千金在乡下养了五六年,一股子土气?”
“可……孩子还小,有时间调教的。”
这下茶盏不是摔在桌上,而是摔在谢棠脚边。
老太太气急攻心,眼睛红到充血:“蠢货!蠢货!婠姐儿就是你一手拉扯大的,你哪来的底气觉得能把一个乡下撒野惯了的土妞掰正?”
被痛骂一顿的谢棠,咬紧唇瓣不敢再辩驳。
老太太话糙理不糙,那孩子如今什么模样谁也不知道,万一真的烂里扶不上墙,或是近墨者黑性子养刁钻了,难道要告诉官家,她才是跟小殿下指腹为婚的女娃娃吗?
魏老夫人缓了口气:“身份不过是说给外头人听的,咱们知道实情不就行了。接回来后,多找些人照应,等教养得体,不会给家里丢人,再接回府中。”
她长叹一声:“她是我的亲孙女,我怎么会不心疼,可魏家如今不同往日,多少双眼睛盯着,一点风吹草动,立马有人拿出来做文章。
孩子的事,先别告诉磊儿,他前线战役繁忙,分不开心,等得胜回朝那日,再让二人父女相见的好!”
老太太态度强硬,显然已经下定决心,谢棠除了听从没有置喙的余地。
魏老夫人扫了跪在堂下的妇人一眼,便知道她听进去了。
装模作样站起身,上前将人扶起来,语调软和:“别怪母亲心狠,那孩子虽是你亲生的,毕竟从小没养在身边,不亲近,心指不定向着哪儿。”
“想想婠姐儿,那才是你熬心熬力养大的孩子,你在她身上倾注多少感情,下了多大的功夫。婠姐儿有多喜欢小殿下你不是不知道,你忍心看她失望吗?”
女儿的笑颜在谢棠脑海浮现。
是啊,婠婠年纪虽小,却很粘着小殿下,要是二人身份换回来,或是被官家知道婠婠的真实身份,这桩姻缘能不能成还得两说。
罢了,就当她对不起那孩子。
至少养在庄子上,有人伺候着,一样能过上吃喝不愁,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比她从前当农户女的日子好上千百倍。
想到这儿,谢棠心里的愧疚顿时消散大半。
她多去看看那孩子,培养感情,多给些钱财傍身,总会亲近起来的。
毕竟,她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亲母女啊!
祥云酒楼。
后厨。
凤仙今天第四次将锅底炒糊,烟味在灶台间弥漫开来,厨娘们咳嗽声巨响,才让发愣中的凤仙回过神。
“不好!不好!”
凤仙下意识拿起手边的“水壶”倒进锅中,只见一道火光顺着锅四周燃起,跟火龙般一下子窜得老高,吓得几个胆小的连声尖叫。
好在有眼疾手快的厨娘用锅盖盖上,避免一场火灾的诞生。
“凤仙妹子,你今天咋回事?咋总走神呢?”
掌勺娘子以手作扇,在面前扇了两下,拉凤仙到一边,问道,“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这样,后厨油烟大,你去大堂休息会儿。”
凤仙满脸愧疚,跟大伙儿致歉,厨娘们摆摆手都让她去大堂歇着。
反正后厨人手够,凤仙也是林家人,本就不需要来这儿。
凤仙一脸愧疚走出厨房,整个人失魂落魄,差点又跟跑堂的小厮撞上。
“哎呦,凤仙姐,你脸色好难看,要不去楼上包厢歇会儿吧?”
凤仙摇摇头,长松一口气,像是下定决心般,脱下身上的围裙,塞在跑堂小哥手上:“帮我跟掌柜的请个假,我有事要忙。”
“什么急事啊?凤仙姐……”
小哥儿还没问完,那道倩丽的人影已经小跑没影了。
郑氏刚好从楼上包间下来。
“掌柜的,凤仙姐好像遇到事了,刚刚急匆匆跑出去,让我替她请个假。”
小哥儿摸摸后脑勺,一脸困惑。
郑氏愣怔一瞬,很快恢复正常:“知道了。楼上天字号包厢,再上两个鸳鸯锅,一个番茄锅底和麻辣锅底,一个大骨头汤和海鲜锅底。”
“再让后厨明日多准备些牛羊肉,客人们喜欢,消耗很快,供不应求了!”
跑堂小哥笑得一脸高兴:“好嘞,我这就去。”
郑氏下楼梯一路走到酒楼门口,望着魏府所在方向,心里一阵叹息。
凤仙一路穿过几条巷道,原本要用小半个时辰的车程,硬生生被她缩短到一炷香。
魏府门口行人如织,她在人群中并不显眼。
凤仙脚步停在魏府侧面不扎眼的石柱子后,看着门口不停有小厮出入,偶尔夹杂一两张熟悉的面容。
哪怕进不去,哪怕只能蹲守在府门前,她也想离女儿近一点。
她的婠婠,她从生下来离开她身边,连一句娘都没叫过的女儿,现在生活在怎么样的水深火热中?
魏家知道当年的事,会把怒火迁就在婠婠身上吗?
阿宝回府后,婠婠是继续当府中的小姐,还是会被扫地出门?
想到这儿,凤仙的心跟被针扎一样,痛得没法呼吸。
魏家若是不要她,就把女儿还给她吧!
魏婠婠坐在马车上,刚从府外回来。
一直待在府里,她憋闷得慌,时不时还会有种在做梦的感觉。
非得出了门,闻到新鲜的空气,和一个个鲜活明媚的人,她才有重活一次的真实感。
“小姐,到家了。”
魏婠婠嗯了一声,掀起车帘,目光扫向魏府巍峨的门楼,气势磅礴到两个人才能环绕的参天石雕,一阵心满意足。
下一瞬,却突然看到角落里有个穿黛蓝色穿裙袄的年轻妇人。
待那妇人转过头的刹那。
魏婠婠觉得浑身血液凝滞了。
她为什么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