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后的暑假很轻松,但三妹还是保持着自己的节奏,读书、预习,参与劳动。
这个没有作业的假期,三妹太喜欢了。这样她可以可劲儿读书了。邻居毛毛家有很多书,也订了不少杂志。毛毛比三妹大两岁,是二姐的同学。毛毛姐的爸爸和哥哥都有工作,哥哥在印刷厂里。每次见到毛毛,三妹乖巧地叫她“毛毛姐”。
二姐从毛毛姐家借来《收获》《十月》《芙蓉》《小说月报》等杂志,三妹总是先睹为快。
三妹闺蜜芳芳家也有一面大书架,上面摆满了书,每次去芳芳家,看见那些书,三妹就两眼放光。书架上有很多耳熟能详的书,《钢铁是怎么炼的》《红岩》《野火春风斗古城》《暴风骤雨》《太阳照在桑干河》《苦菜花》《寒夜》《春》《牛虻》《简爱》,还有《红楼梦》等四大名着。几年里,三妹断断续续快读完了这一架子书。
芳芳妈很温柔,有时三妹读书忘记了一切,芳芳妈会端来一碗打着鸡蛋花的面条,上面漂着翠绿的韭菜,给三妹吃。特别是下雨天,没有农活干,可以专心看书,这样的日子对三妹来说,真是太幸福了。
以后的岁月里,无论是毛毛姐家的杂志,芳芳家的书,还是那碗鸡蛋面条,永远留在三妹的记忆中,温暖而甜蜜。
这个暑假,三妹读了鲁迅与许广平恋爱时写的书信《两地书》。估计是年龄与阅历不够,三妹没有很深的感受。
读获得茅盾文学奖的小说《芙蓉镇》,三妹感触就比较深了。它让三妹联想到了爸爸文革中被诬陷批斗,因不堪凌辱上吊自杀的经历。普通人的命运在大的社会运动中也被裹挟着颠簸沉浮,令人唏嘘。
生活中,总有一些不如意的事情不期而至。
一天,三妹去挑水,看见一个人的后影像桃花,便喊了一声:“桃花!”
桃花转过身,看见了三妹,她嘴角噙着的笑有些尴尬。桃花脸色蜡黄,整个人没有精神头,她似乎不想与三妹聊,草草说了两句便要离开。三妹拽住了她,拉着她坐在石头上。
吞吞吐吐半天,桃花才告诉三妹,她要结婚了。三妹惊叫:“你才17岁,不够法定年龄,怎么能结婚呢?\"
原来,桃花在三妹走后,结识了一个工友,叫江佑来,也是青州人,比桃花大2岁。江佑来读过不少书,两人相处时总是侃侃而谈,桃花觉得江佑来懂得太多,渐渐爱上了他。寂寞加上年龄小,两人偷食了禁果。
两人相互取嗳,总比一个强,桃花觉得甜蜜的日子过得很快。但有些甜蜜之后一定伴随着苦果。
桃花怀孕了。呕吐和食欲不振很长时间,江佑来才带桃花去看医生,医生的诊断让两个年轻人都傻了。两人坐在医院外的街道躺椅上,江佑来双手抱头,桃花也面无表情地盯着某一处,两人不知该说什么。慌乱过后,他们决定通知家里大人,两家大人商量让他们结婚。
三妹一脸不可置信,眼睛盯着桃花的肚子,盯得桃花局促不安,双手无措地揉着前襟,前襟下是微微隆起肚子。
见了桃花之后,三妹的心情坏极了,仿佛有一块秤砣压在心上。
一个假期,三妹无论干什么事,心头总会掠过桃花的身影。如果自己能劝桃花来复读,或许她不会这么早嫁人;如果自己不复读,或许此刻未婚先孕的人有可能是自己。三妹不停地胡思乱想。
选择是多么重要,那些看似难走的路,只要不畏惧,走下去,或许就能看见光明。而害怕改变不好的处境,只会像温水煮青蛙,最后便无法逃脱。
再次踏入青州一中,三妹已经是一位高中生了。回到熟悉的校园,面对新的学习生活,三妹的心激动得要飞起来。高中的生活丰富多彩。开学初,学校便组织同学集体观看电影《高山下的花环》。
影院坐落在县城西南,一座老旧的建筑,承载着无数人的欢笑与泪水。随着八一电影厂特有的片头音乐响起,光影交错间,三妹被带入了血与火的战场。
影片中,高山巍峨,云雾缭绕,而这片壮丽的山河,我们的战士们用鲜血和生命正在保卫它。三妹的眼眶渐渐湿润,她被那些平凡却又伟大的士兵们深深打动。他们为了国家和民族的尊严,舍弃了小家的温暖,义无反顾地踏上了战场。无所谓贫二代,还是官二代、红二代,在国家尊严面前,他们都有一个名字——中国军人。
我们的战士是可爱的。不论是普通家庭出生的梁三喜、靳开来,还是来自高干家庭的小北京(高凯华)、赵蒙生。“祖国是我的,也是你的!”当看到主人公在生死关头仍坚守信念,那句“为了后代有完整的国土,为了民族的尊严,我死了也值得!”的话语如同重锤一般,击打着三妹的心房。特别是梁三喜的欠账单,让她心头沉甸甸的。
中国的老百姓多好啊!梁大娘、靳大嫂、韩玉秀,他们多么普通,又多么善良坚强。如果说中国的我们的战士是祖国的铜墙铁壁,那么,这群人就是下面的地基。
可是,总有一些人是对不起这群人的!
三妹想到前天新闻中报道的某贪官为一己之私明卡暗要导致桥梁工程质量拉垮,因此桥塌人亡的悲剧,一面是极个别的人私欲膨胀,利用人民给的权力大肆敛财,一面是前线的战士抛家舍子流血牺牲,两相对比,灵魂高下立判。我们的国家正是有了那些可爱的战士才国泰民安!
电影散场,夜已深沉。三妹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心中久久不能平静。她仰望星空,那些星星仿佛就是那些英勇的战士们,在另一个世界默默守护着这片土地。
忽然,三妹听见一阵压抑的哭声,仔细一看,是王梅。这是上高中后第一次这么近见到她。
三妹赶紧上去,低声说:“别哭了!眼睛都要肿了!”
王梅一看三妹,扑到三妹肩上,哭得更加厉害了。呜呜呜呜!
三妹拍着她的后背,小声地安慰:“好了好了!你哥已经回来了,不哭了哦!”
“呜呜!我前面哭电影,现在哭你和我分开了!”
“又不是天涯海角,想见就能见到,哭什么?”
三妹劝着王梅,自己眼角也湿了。
两个好姐妹们好长时间没见了,知心话说个没完。
临别时,王梅说:“我最近看到一本好书《平凡的世界》,你一定会喜欢的,我明天拿给你。”
“好呀!我们五班跟你们一班一个东头,一个西头,出入路线不一样,偶遇还真不容易。”三妹说,“那明天6点40,我在校门东等你。一定要准时,不见不散!”
开学第二周,周会课后,班主任周老师把三妹叫到办公室。周老师推推眼镜,微笑着对三妹说:“张三妹,久闻大名啊!”
三妹轰的一下红了脸,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
“不开玩笑了。今天找你想叮嘱两句。高中与初中相比,不仅学习内容难度增加,学习方法也要更加灵活。我们班是从各学校考来的尖子生,每个人都有辉煌的过去。我希望你苦学还要巧练,从零起步,不背包袱,好好努力。怎么样?有没有信心学好?”
“有!我一定好好努力!”
三妹离开老师办公室,走在去教室的路上。心里想,当得知自己考了第一名时,先是一阵狂喜,有点小得意,仿佛所有的努力都得到了回报。但最害怕就是现在这种情况,成为大家的目标,老师的期望,同学的压力,汇聚在一起,成为前进的负担。
现在,她最想成为小透明,让大家忘了自己,让自己安安静静学习。
好在表面上除了本校的老师同学,其它人并没有关注到自己,三妹觉得有点庆幸,她太怕成为焦点了。
一月后,轰轰烈烈的学校达标运动会开始了。三妹很害怕,不想参加。她的运动细胞并不发达,真怕哪一项成了倒数第一,那可就丢人了。可是,达标运动会人人都要参加,一个项目也不能丢下。
还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第一天的100米,三妹因起跑慢就成了她们一组的最后一名。其它小组不知为什么,每一个最后一名都比她快一点点。
三妹想,这很公平,有偶尔的第一名,也会有偶然的最后一名。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对自己还是有些小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