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暗的天空像一块沉甸甸的铅板,大片大片的雪花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
寒风裹挟着雪花横冲直撞,打得人脸颊生疼。打眼瞧着的钦安殿周围的山峦已披上了一层白色披风,原本清晰的轮廓变得模糊起来,与灰蒙蒙的天际融为一体。
从四日前就未收到佩儿的消息,在甘露寺和凌云峰脚下装成散户的人亲眼看见三个女子一脚深一脚浅的往峰上去。
一处清幽僻静的院落,迎来了两位特殊的客人。
“叩叩叩。”
佩儿一边搀扶着甄嬛一边缩着脖子上前叩门。
很快门内传来了细碎的声响,一个浑厚的男声传了出来。
“什么人?”
“我们是借住在甘露寺的修行之人,因冒雪赶路去凌云峰我家小姐路上身子不适,这才想来借宝地歇歇脚。”佩儿大声回话,纷落的雪花被带进口中,引起了一串咳嗽声。
甄嬛摇摇欲坠无力的趴在莫言肩头,莫言弯着腰忙拉了把佩儿的臂膀。
门里是“飒飒”的踩雪声由远及近,朱红大门被打开大半。
一个剑眉阔鼻的男人一身棉衣为三人指引了道路。
这间小院面阔三间,主院两侧有耳房,均是门户紧闭,男人带着她们进了西厢房把房门压着一半,萧瑟北门逆着房门仅能挤进分毫入内。
西厢房似是长久无人居住透着寒气,有总比没有好,佩儿和莫言合力将甄嬛扶到床榻上,盖上棉被。
“几位远道而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温柔的女声传来,是一蓝衣女子,荆钗布裙面庞轮廓分明,果毅非常。
她提着水壶进来,袅袅热雾随着进门带入的风盘旋。
西厢房虽然偏寒,好在被褥和杯盏光洁一新。
女人给四个白瓷杯子都倒上热茶,又熟练的从橱柜下翻出水袋灌进了满满的开水,放进甄嬛怀里,给她捻了被角。
莫言和佩儿这才松了口气,佩儿一拍手,懊恼道:“哎呀!我忘了给槿汐姑姑留话了,她带着清凉台的人找不到我们可怎么好!”
女人双眸神采奕奕,闻之轻蹙眉头,似乎也是很担心的样子。
莫言拿了一杯茶水递给佩儿,“放心吧,我在沿路用石头压了布条,崔槿汐心细不难发现。”
佩儿这才放心,顾不得烫虎饮了几大口。
女人和男人一站一坐,佩儿感到身上有了些温度立即向两人道谢:
“我们是借住在甘露寺的修行之人,因冒雪赶路去凌云峰我家小姐路上身子不适,这才借宝地歇歇脚。槿汐姑姑已经去寻人了,多谢两位,等槿汐姑姑带了人来我们便离开。不知两位如何称呼?”
“叫我荆娘就行,这位是我请来的护院,二虎。我妹妹身子不好,甘露寺百年古刹便在甘露寺附近盖了一间院落给妹妹养身子。我见几位冒雪赶路,我这里别的没有,物资还是充足的。西厢房我无人居住,几位若不介意尽可以小住几日。尤其是这位,你是甘露寺的姑子吧,我为妹妹上香见过你几次。”女人笑着点了点头,看向莫言。
莫言似也有印象,“娘子添香油钱出手阔绰,平素荆钗布裙打扮可见是至诚之人。我回去便为娘子和妹妹供上一支福寿签,万望佛祖保佑娘子和家人。”
荆娘微笑着欠了欠身。
佩儿期盼的看着荆娘,“多谢两位,只是我家娘子情况不好......”
荆娘无奈道:“我妹妹常年卧床,心中郁结,看过的大夫都说静养为上,所以这里只有初一十五月底才有大夫过来。平常有个三病两痛的都是二虎去村落请,今日大雪纷飞,妾身无能为力。”
佩儿露出了肉眼可见的失落。
莫言道:“现在只能等崔槿汐回来了。贫尼莫言,娘子的妹妹现在是否醒着,我可为其诵地藏王菩萨经祈福。”
荆娘眼睛一亮,忙请了莫言前去。
佩儿便用剩下的热水倒在铜盆里拧干毛巾给甄嬛敷着。
二虎如门神般不动如山的在两间厢房来回徘徊。
很快荆娘便回来了,她冲佩儿颔首,佩儿一惊,轻手轻脚的跟了出去。
“厨房有汤水,你们可以先吃一些暖暖身子。”
引着佩儿进了耳房的厨房。
“草妞姑娘身子慢慢温养着就好了,但是她心里郁结一直念着你,我便把她带来这里养着,能接应你的同时让你们见见面。”
佩儿眼圈骤红,草妞可不就是自己妹妹的名字嘛!她还注意到灶台后面的货架上堆满了药包。
“那我一会儿可以去见见妹妹么?”
荆娘道:“草妞姑娘午睡刚醒不久,等莫言讲完经,就可以吃些热食暖身子了。”
她揭开木头锅盖,里头是一大锅菌菇瘦肉粥,浓香随着氤氲的热气升腾,顿时让佩儿的肚子咕咕叫唤了一声。
乖乖点了点头,“这里离凌云峰不远,我会找时间回来的,我现在就回厢房看着甄嬛防止崔槿汐或者莫言突然到来。主子还有什么吩咐吗?”
荆娘暗自点头,是个拎得清的。
“主子说了虽是让你紧跟甄嬛脚步,但是凌云峰苦寒又有豺狼出没,我们的人又不能靠得太近,若有意外你只管保护好自己,有什么困难尽管来寻我们。”
佩儿得了话,心中涌起无限温暖。
来到室外,见漫天飘雪,远处白茫茫一片,有各色衣裳的行人裹着棉衣艰难前行。
院中高大的树木被雪压弯了枝桠,那垂下的枝丫宛如一根根晶莹剔透的玉条,在风中微微晃动,偶尔抖落些许雪花,又瞬间被新落下的雪覆盖。
白花花闪着光的雪层冒出青芽,银装素裹的世界静谧而又充满别样的韵味,只听见雪花簌簌飘落,东厢房传来细微人声。
一切都在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