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清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没想到睡了这么久,他拿出包袱里的干粮,没顾上自己吃,赶紧去看了看谢渊。
谢渊呼吸很重,面色潮红,司马清心想不好,伸手去摸,额头是吓人的烫。手却很冰凉,衣服也是湿的。
心里有个奇怪的念头,他不愿往下想。可他清楚的见到,谢渊的鞋上有泥痕。
“你到底在做什么?”司马清对着谢渊,低声说。
司马清继续照顾谢渊,但在看到鞋上的泥痕后。他始终有所怀疑。
这两日他都是装睡,想看看谢渊,是不是等自己睡着,偷偷出去。
可谢渊一直昏昏沉沉的,根本没有醒过。
他开始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一阵微风吹过,传来一阵香气。
躺着的谢渊,突然剧烈的咳起来,大口的喘着气,后来却是连喘息都没有起伏了。
他仿佛置身于荒漠之中,嗓子因干涸,开始疼起来。
像是有一块大石头堵了进去,慢慢的抽走喉管里的空气,胸口也闷闷的无法呼吸。
这一切来得太快了,司马清根本来不及反应。
车还在行驶着,车帘被人掀开。
一个男人走了进来。虽蓄有胡须,模样还算清秀。
他拿出一个瓷瓶,走到谢渊身侧。
司马清忙问道:“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可武功不如那人,一下被点了穴。
谢渊闻了闻瓷瓶,感觉顺畅了不少,又沉沉的睡去。
见谢渊呼吸沉稳,神秘人回头解了司马清的穴道。
“我叫墨渊,是专门来给公子送药的。刚刚有人在车外撒花粉,公子才会如此。”
“撒花粉?”司马清惊讶极了,“谁做的?为何要撒花粉?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谢渊从小对花粉过敏,宫中上下并不避讳花粉。因量不大,症状不重。加上谢渊又从小练功,内力深厚,并没有人看出。
墨渊说着有些为难。“是我哥墨卿,奉阁主之名撒的。我哥不愿伤害少阁主,特让我来送药。”
“你哥?他为什么这样做。”
墨渊一字一顿的,“他想杀了公子。”
硕丰镇闹过鬼后,就荒废了。江湖传闻,那里是鬼镇,里面全是冤魂,便再无人到访。
其实这些都是高银霜派人,传出去的,这样一来,她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接管硕丰镇,作为红袖阁的分舵。
此刻高银霜正在赶往硕丰镇的路上,她坐在轿子上,八个人抬着她。
她不喜欢坐马车,只喜欢坐轿子。她觉得人比马可靠。
马是畜生,没有脑子,惹恼了她,无处发泄。
人就不同了,除了杀了,还可以折磨。
墨卿从林子里走出来,走到轿子旁说道:“阁主吩咐的事,我办妥了。”
高银霜掀开轿帘看了他一眼,悠悠道:“让我来猜一下。你没有按照我的吩咐,让墨渊晚两个时辰进去,而是刚撒花粉就让他进去了。”
被高银霜说中了,墨卿很是紧张。
解释道:“我怕时间太久,会生出变数。”
“变数?你难道还怕他死了不成。”高银霜狠狠道,“这是我最后一次原谅你。”
墨卿虽心有余悸,还是忍不住道:“据我这两日观察,少阁主他不像装病,撒花粉的时候他也没有醒来。”
高银霜闻言也有些疑惑,但很快,那点疑惑就被她一直所知的,来自于谢渊的狡猾打消。
墨卿低下头,思索了一会,也纳闷起来。
“可,少阁主是真的伤得很重。看样子是不能去执行计划了。”
高银霜拿出手来,搓了搓手指上的香料,递了个锦囊过去。
“你让墨渊盯着他,如果他是装的,就把这个锦囊放到他身上。如果他是真的,就让墨渊赶紧医好他,总之计划不可以拖延。”
墨卿接过锦囊道:“属下明白,这就去办。”
直到那抬轿子,慢慢走远。
墨卿还是忍不住,被轿子主人的气势震慑,双手不住的发抖。
锦囊里装的是花粉香料,高银霜竟漫不经心的说着,要谢渊命这样的话。
毕竟谢渊是她从小培养的,怎么都应该有点感情才对。
想到这墨卿的心不禁阵阵发凉,他是真的怕她,怕到连逃跑都不敢,只有服从。
他现在只有偷偷祈祷,谢渊没有骗高银霜。
不然他真的只有听从命令,用香料杀了他。
高银霜是怎样的人,谢渊是清楚的。
所以他早就给自己下毒。又故意淋雨。
如今的病,可说是货真价实。
他之所以如此,是想逃避高银霜给他的任务。
他明白,直接拒绝是不可能的,只有让自己去不了,才能逃脱。
一开始是这样打算,现在却是有些上瘾了。
以至于蚀骨散真的伤了身体。皆因为司马清的照顾和关心,太温柔,让他不自觉的沉溺。
“他不过是一个,得不到爱的可怜人。”墨渊看着谢渊,对司马清说道。
司马清闻言,瞬间充满了戒备,“你很了解他?”
“我们一同长大。”
司马清冷笑了一声,“和他一同长大的是我。”
墨渊摇摇头。“你走了几年了,真正陪着他的是我。”
“墨渊,别说了。”谢渊突然开口。
两人凑了过去。
“公子,你醒了。”
“阿渊,你醒了。”
谢渊其实没有力气,也不想醒来。只是隐约听到墨渊来了,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才醒了过来。
屋中只有一个方桌,一张圆凳,和一张窄床,连个装饰都没有。
她坐在圆凳上,双眸低垂。望着床铺,她看到一个娇羞的少女,在给一个男子穿衣服。
二人十分恩爱,少女渐渐变成妇人打扮,她挺着大肚子,坐在床上哭,男子始终没有出现。
她望着女子的残影,双拳紧握,目光逐渐凶狠。她咬牙切齿说道:“司南霁,我恨你。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我要折磨你,折磨你的儿子。哈哈……”
她笑得凄厉,笑得哭了出来。
墨卿站在屋外,对这一切见怪不怪。也不敢开门去询问。
记忆中,阁主每次布置房间,都极为简陋。
只有一桌一椅一张床,第一天住进去时,她就会像今日一样,屏退众人,在屋中一会哭一会笑。
另一头马车还在行驶,那个拿着笛子的怪人始终跟着大队。
此人武功极高,不知是敌是友。
可他却说他与谢渊一同长大。
想到这,司马清开始觉得,谢渊离自己越来越远。
是啊都几年不见了,只有自己天真的以为,他们可以像小时候一样无所不谈。
越是探听到谢渊的这些年的秘密,越是觉得,他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谢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