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
秦芷愣坐在原位，觉得荒谬。
她人生中真正的初恋，就这么草草落下帷幕了吗？
连悲伤的情绪都未感受到，胸腔里只有不甘和困惑。
“我的也打包。”
她对老板娘说完后就快步走出了门，远远瞧见斯慎明已经踏上了马路对面的帕加尼。
店内，李澈与几个兄弟眼神交流片刻，起身走到门口，他们刚刚没听清两人具体在说什么，只抓住几个关键词，以及秦芷的焦急语气。
像分手。
等他走出去，秦芷已经穿过马路，径直打开了帕加尼的副驾车门。
“凭什么你说开始就开始，你说分手就分手？”秦芷面颊发红，一上车便咄咄逼问，砰的一声关上门。
斯慎明听到响动，看了她一眼，“不是分手。”
秦芷侧着身子拧眉看他，车内有熟悉的松木清香，还有一丝浅淡的……食物香味。
她余光瞥见他打包的小面就放在中控的凹槽。
“都没在一起过，怎么会分手。”他蓦地出声，唇角弯起弧度，像是自嘲。
斯慎明原以为自己好歹能坚持三个月，三个月的地下情也不长。
但他现在一秒都不想再等下去了。
在得知宗嘉木这个人是林漠骁刻意为之的时候，斯慎明突然觉得自己的想法幼稚至极，只要她还在江城，搬到哪里都是一样的。
昨晚在酒吧，林漠骁身旁坐着一个陌生的女网红，倒酒点烟，伺候地无微不至。
斯慎明在对面看了很久，看她娇俏的笑，笑得殷勤讨好，伸出的莹白手指在林漠骁大腿上暗示着划过。
她笑起来有两分像秦芷。
车窗外，一波波青春洋溢的学生路过又停下，三三两两打量着车的外身。
斯慎明指尖随意搭在方向盘，漂亮的眸子染上漫不经心，“我只有送你出国这一个要求，既然达不成，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秦芷的心中一凛，抬头看他，他唇角那丝弧度是该死的刺眼。
她没来由的一股怒气直冲脑门。
“不是你问的要不要在一起吗？我也按你说的搬出来了啊！”
她气急，口不择言，“你好到哪里去斯慎明？我是和宗嘉木吃饭了，那你呢？你和那个晗晗为什么又能出现在一张桌子上？不是陌生人吗？戴着我的手链和她吃饭？”
斯慎明顿了顿，转头挨个回答她的问题，音色无温，“我后悔了。”
他甚至开始无法接受秦芷和林漠骁在同一视线内出现。
秦芷盯着他的嘴唇，连表情都做不出来，她能感知到，他们似乎要撕破脸了。
“如果提前知道我的感情会这么见不得人，我收回那句话。”他连吵架都是慢条斯理，吐字清晰磁性，垂下的长睫晦暗，挡住眸中不明的情绪。
“最后，晗晗到底是谁？”
为什么他记得好像之前也有人问过？
斯慎明微微蹙眉，烦躁的情绪蔓延，“我不认识的人，解释不了。那天只有沈离言的女友，我怎么知道她叫什么。”
秦芷发不出声音，她想庆幸，又无法做到。
好压抑。
一股混乱无名道不清的情感幻化成透明的饵丝，将她的脖颈勒紧，她不合时宜地想到了他们的第一次。
她怀念那时候，因为她面对他，不会产生心脏收缩的生理反应。
同时又后悔，如果预料到今天，她还会踏出那一步吗？
为什么，她所有以为的美好爱情，走得都如此艰难。
斯慎明敛了敛眉，每个字都重重的砸在秦芷心头，“秦芷，我是很喜欢你，但，仅一个人的喜欢没有用。如果这段不该出现的感情，对你造成了非要割舍一方的困境——。”
我也喜欢你，秦芷在心里说。
“我在想，我们的开始是不是一个错误。”
最后一个字轻飘飘落下，他喉头似有滚动，不渴但嗓子发涩。
秦芷指节泛白，在这种情况下，她竟然还能想到——其实他们挺合适的，连后悔都后悔到一起了。
斯慎明扭头不再看她，锋利的下颌线紧绷，侧脸轮廓清晰流畅，气压有些低。
熟悉他的员工都知道，这是他最不爽的状态，一般这个时候，公司最少得哭三个。被骂的。
斯慎明其实在赌。
他年纪轻轻，赌过不少东西，公司的每一次重大决策都是一场赌局，都比这出暗无天日的感情刺激的多，他没有一次不是平安无事全身而退，一切都在掌中运筹帷幄。
不过此刻，他头一次有了猜不出手中大小牌的危机感。理智挡在情感之前，还是难以避免缝隙中偶尔袭来的针扎痛意。
流动的静谧空气中，他竟开始敬佩那些赌场里赌鬼的强大内核。
车里开着空调，温度适中，小面大概要凉了。
视线中斯慎明的脸忽而变得模糊，秦芷看不太清了。
像高度近视患者的世界，窗外傍晚的落日变成走马灯，一圈圈绕在眼眶，变幻着忽明忽灭的光晕。
她用力眨眨眼，想从他的表情看清一点残留的爱意。
眨眼的间隙，泪滴在小臂。
手臂上温热的触感变得冰凉，秦芷不喜欢他理智的样子，他的瞳孔是黑色的漩涡，他的语气夹杂着甜蜜的怜悯。
秦芷拼命想从其中获得到一丁点不舍与赌气的成分。
可她什么都抓不到，满脑子都是他聪明到残忍的好看的脸。
斯慎明什么都懂。
他当然懂她的为难与处境，他指出路让她走，她仅需要做到，绝情。
只是，这何尝不是另一种逼迫。
难道她真的得做到割舍点什么才能拥有一段未来暂且朦胧的爱情吗？
有人在亲密关系中穷极一生都无法解决的难题，她怎么可能当下就给他答案？
林漠骁是横亘在她与爱情之间的障碍，也是她与亲情密不可分的关键存在。
如果林家待她不好，如果大学几年的生活费全都不是来自林漠骁，秦芷毫不犹豫就出国了。
走之前还会踹林漠骁两脚。
这不好不坏的恩情，抽不出，也逃不掉。
她胡乱地想着，其实她和林家除了没有血缘关系，什么都有。有爱，有爸妈，还有一个在遇到斯慎明之前可以勉强相处的哥哥。
是了，她豁然开朗，在遇到他之前，她也很快乐不是吗？
她用手背抹了把眼泪，从书包里摸出这段时间一直随身携带的黑卡，放下，垂着眸没有看他。
“钱我会还你。”
打开车门，热风刮进来，斯慎明似乎闻到她脸上泪水的咸湿味道。
她笑中带泪，转身走了。
秦芷以为可以回到从前。
李澈从头到尾都站在门口，探头探脑地张望，心底气愤又不安，看到秦芷下车，他着急忙慌地挥挥手。
“秦芷同学，你的面打包好了！”
秦芷低着头走过来，李澈视线透过她，忽地停住。
他挡住了她的路，秦芷正要提醒他让开，恰好注意到他奇怪的眼神，她心跳一停，顺着视线望去。
什么都没有。
斯慎明的车早已不见踪影。
李澈表情不自然，把手中的面递给她，“有些凉了，要不我重新点一份给你吧！”
好烦。怎么有人能这么聒噪？
秦芷接过，没理他，走过去问老板娘，“阿姨，多少钱？”
“付过了呀姑娘，刚刚那位帅哥一坐下就扫了码，哎呦我都忘记了，他扫多了，我退给你。”
老板娘说着打开手机要扫码，秦芷摇摇头，没再说话，走了出去。
到分手，斯慎明都让她欠了他一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