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封信是桂氏的祖父,也就是永昌伯爵桂伟华口述,其子,也就是桂氏的父亲,桂云祁执笔书写。
野拓归歪坐在那里,看着这封信,眉头紧皱,到最后,他不屑地冷笑一声。心说:“桂伟华老匹夫,这下子,朕可以少做很多事情了。”
信上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永昌伯爵府地意思就是不让桂氏再写那些抱怨的话回来,以免生惹是非,之前的家书,都要尽数焚毁,不能留下只言片语。至于钱铃儿,不要激怒她,既然她正盛宠在怀,那就成全她,成全钱铃儿就是成全钱氏,而钱氏一族又跟永昌伯爵府是一体的。所以,永昌伯爵府呵斥桂氏不要不识大体,要为了家族荣耀考虑,如果钱铃儿要做皇后,桂氏,就配合让位,落个贤良的名声,而桂氏所生的子女,家里会安排婚娶,至于二皇子,永昌伯爵府的意思,是让他过继给钱铃儿,在钱铃儿身边,被选立嗣的可能性才最大化……
文字不多,但是,前面是训斥桂氏,后面是让她把自己的儿子让出去给别人。
看到这里,野拓归心里竟然隐隐有些心疼桂氏了。这个女人,只是个工具,被家族拿来邀功请赏的工具,用完了就扔掉,再找个别的人来替代。在永昌伯爵府,权势这才是最重要的。一个皇后,居然能收到这样的母家的信件,皇后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吗?如果在永昌伯爵府面前,什么时候皇后,变成了家仆?这不是针对一个人,而是在藐视皇权,这一家子,缺少对皇室的敬畏!这才是野拓归一开始就对他们不满意的地方,谁想这只是一个点。这家人,还想干涉立嗣,妄图扶植自己的势力,他们想干什么?是想改朝换代,日后大庆国改姓桂吗?
野拓归心里之前还有些犹豫,但是,这封信摆在这里,如此肆无忌惮,他心里打定了主意,这次决计不会再动摇了。
钱铃儿,这个女人这么不小心,如此重要的书信,居然就这么任由扔在皇后宫里就不管了,是粗心了还是大意了?野拓归仔细想着跟钱铃儿的过往,还有对她的偷偷观察。这个女人,如今正在春风得意,加上年纪尚小,还没有那么老奸巨猾,所以,她留下这封信并不是粗心,大意,而是根本没想到,这封信暴露以后的后果。永昌伯爵府再狡猾,却也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的不谙世事,会让他们功亏一篑。
野拓归想到这里,觉得事情倒没有自己之前想的那么复杂了。这个桂氏,还有钱铃儿,都是可以利用的。他心里盘算着,之前皱着的眉头也舒展开了。
皇后桂氏气火攻心,一病不起。是被钱铃儿给气病的。后宫的一切事务,如今都掌握在了钱铃儿手里。以往那些不喜皇后的人又都跑到了钱铃儿的身边,有这几个做事老道嫔妃帮忙打理,钱铃儿觉得后宫那些事情,其实也没什么难的。心里更是暗暗觉得自己足够能胜任。桂氏病着,她暗戳戳让几个嫔妃去探望过,回来都说桂氏病的很是厉害,怕是挺不了多久了。钱铃儿很是开心,想到日后自己将要坐上一国之后的位子上,受万民敬仰,她做梦都乐出来。
野拓归只静静看着,他现在要确定这桂氏还是钱铃儿,哪一个更加好下手。想到桂氏这样,他打算找个时间去看一下桂氏,主要还是想跟她多聊聊。不过,这时机一直不到,虽然宫里宫外都说皇后娘娘重病,但是,自己安排在皇后身边的人倒是回传,皇后桂氏的病情,其实并不像外面传的那样严重。
“这就有意思了,桂氏要做什么?反击吗?”野拓归想着,如果这个桂氏真的要反击,那么还真是自己小看了她,如果桂氏真的要动手,那么自己倒更容易选了。江山社稷,皇帝身边不缺貌美脑空的人,太聪明了不好,太笨了也不好。钱铃儿,除了美貌,其他都一无是处。他自己心里琢磨着。
最近几日,野拓归去找钱铃儿的时间没有以前多了。但是,这钱铃儿自从掌管后宫事务,也很是忙碌,倒也没有对野拓归的来去,过多的在意。
这日,桂云祁前来求见。
野拓归安排午后,在御书房接待了他。桂云祁是来操办二皇子过继的事情的。理由就是因为二皇子已到成婚的年纪,需要人打理这些,另外皇后身体不适,况且那日皇后那日作为太过于粗鄙,担心二皇子跟皇后身边呆久了,戾气太重。
一个父亲,把自己远嫁深宫的女儿说的如此不堪,他拿出来一副大义灭亲的样子,恳求皇帝陛下,把二皇子过继给钱铃儿,这样便于二皇子日后为皇家效力。
野拓归静静地听。这个是信里面已经提到过的,看来,永昌伯爵府,是必定要这么操作了。桂云祁甚至隐晦地提到了,如果皇帝想要提钱铃儿为后,现皇后那边,也是没有问题的,如果有什么不满,也可以安排桂氏的母亲进宫来劝说。
野拓归听得勃然大怒,“一个伯爵府,居然想干预皇家立后,立嗣,真是胆大包天!”但是,他忍住了,并没有表现出来任何怒意,相反,他还直夸永昌伯爵府真的是皇家的股肱之臣,处处为皇家考虑,很是值得表率。桂云祁也在仔细地察言观色,皇帝的言行脸色,他都要回去禀告的。
两人聊了差不多一刻钟,桂云祁就告退了。野拓归让自己的贴身太监送桂云祁出去。
他冲着里间屋子,喊了声:“出来吧。”
只见从后面内室,缓缓走出来一个人,赫然是皇后桂氏。
“都听见了?”野拓归站在窗前,背着手。
“嗯。”桂氏轻声回答,但是,即便这只有一个字,也是能听到这腔调里的悲愤和伤心。她只不过是一个女子,一个跟所有人都一样,希望有爱自己的丈夫,有爱自己的父母,有兄弟姐妹。可笑的是,带着这些称谓的人都一一存在,而这些人,唯独不爱她。原以为失去的,只是一个身为皇帝的夫君的恩宠,现在看来,她又何来失去?原来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过恩宠,就没有过亲人的关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