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有什么话,可以直接说。”孙孚佑没有躲闪,而是直接先发制人。
“是这样,户部文档编撰也姓孙,跟您一个姓。在下跟他私交甚好。前些日子,老夫亲自去户部查阅一些陈年旧档的时候遇到他,跟他闲聊了几句,没想到就打了个赌。我们说到孙姓还有我这太叔一姓,说起姓这两个姓的百姓多少,就说要看看到底谁的多。我记得曾经查阅过,我这太叔一姓的人着实也不少呢。他不信,非说我这姓氏少见。所以,就打了个赌,老夫觉得就是个玩笑,但是没想到,他还真是上了心,居然查阅了那么多户档,就在这个过程中,查到汶上县孙姓的人很多,包括周边,算得上是孙姓大户了。他想起来,曾经我跟他说过我很是看重先生的才能和学识,说先生应该也是汶上那边的人士。他就好奇,仔细查了查,没想到居然没找到先生的名字。他有些不解,跑来找我,跟我核实,我骗他说我之前是胡说的。他信了。但是,我记得这是先生之前跟我说的,于是,我让犬子,最好读书的那个,去查了一下,结果…”太叔长光说的很是轻松随意,表情也很自然。孙孚佑静静地听着,脸上也没有什么不悦或者明显的表情。两个人暗地里都在绷着劲儿。
“然后呢?”孙孚佑笑着听完,问他:“就知道我叫孙谦了?”太叔长光笑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露出惊艳的表情:“嗯,这茶真不错,是我最近喝的最好的茶了。”他没有直接回府,反而夸起了茶,孙孚佑笑了,说:“这茶是陛下最近赏的,您要是喜欢,待会儿让人给您包一些带回去。”
“呦,还是在你这喝吧,陛下的赏赐,是给你的,又不是给我的,你敢送,我可不敢收。”太叔长光说完,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外人看来,这两人相谈甚欢,气氛很是融洽,当然,这里不可能有外人。孙孚佑算准了太叔长光此次前来,就是报信儿加胁迫的意思,来逼自己站位。
“孙谦这个名字,太过于普通,相同名字的人也很多,不如孙孚佑这个名字好。当然,这只是我的感觉哈。”孙孚佑说着,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那是,自然,我也觉得先生现在的名声很不错。不俗。”太叔长光这回接的话,其实是有深意的。这是在表明立场,说自己不会说破这个事情。两人心领神会,互相举杯对饮,眼见着这壶茶就要见底了。
“过些日子,要不,就后天吧,请先生来我府上,咱们一起吃个家常便饭。我有些公事上的疑惑,想请先生解惑。”太叔长光这是很迫不及待。“那讨饶了,后日我准时去。”孙孚佑没有犹豫,直接答应下来。这让太叔长光很是高兴,这个孙孚佑几乎从来不去别人处吃喝。拒绝了很多人的邀请。“明日我要进宫一趟,陛下定的书,整理好了,到时候我送过去,先生有什么要我带话给陛下的吗?”孙孚佑问太叔长光,“没有,我也是今日才见过陛下。”两人闲聊了一阵,太叔长光起身,说:“老夫先回了,后日再聊。”孙孚佑起身送他,没走几步,太叔长光小声贴近他说:“先生无需挂念,寻人的事儿,老夫已经安排人去了,想着老夫帮把手,这点绵薄之力,应该多少多先生有些帮助。山高路远,不在一时。”孙孚佑没有说什么,只是站住,毕恭毕敬给他施了个礼。再送他出去,看着他上了马车,走出去很远,这才转身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太叔长光心里很是舒坦。今日的谈话,该点到的,都点到了。他留到最后孙孚佑的举动,他觉得,自己成功了,至少现在,孙孚佑已经站到自己这一边了。
这面,孙孚佑回到了院子里,关好了院子门,转身又来到自己的卧房。他坐在桌子边上,想了想,又掏出了那个香包,轻轻抚摸着。
他刚才的举动,就是为了让太叔长光放心。这个表象,是他故意装出来,让太叔长光看到的。月千绮跟他说的够明白了。作为下属,尤其是这么多年重用的,他很是明白月千绮的意思,他脑子里已经想好了对时局的应对。如今的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他坚定着信念,现在想想,自己苦寻多年,现在终于熬出来了。
孙孚佑找来千音阁自己的手下,让他们快速整理出来最近对太叔长光一家最不利的消息。他这边安排着。
第二天,他带着这些准备好的东西,进宫。
野拓归对于太叔长光处理永昌伯爵府的事情,还是很满意的。但是,他也知道,在这件事情里,太叔长光自然是要利益最大化,所以,他很想知道除了克扣抄家所得钱财之类的,不算大恶的事情之外,还有什么是对方不想让自己知道,或者多了解的事情。于是,早就让孙孚佑安排人专门盯着。如今,孙孚佑进宫面圣,说明这些事情,已经有了进展。
看见孙孚佑,野拓归屏退了众人,两人在这书房深处的房间,聊起来。
“有什么消息?”野拓归很是着急。
“回陛下,从表面上看,一切都很正常。他们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查抄永昌伯爵府时更是分文未取。所有事情,行云流水。”孙孚佑回答。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么些年,不就是白白让你们监察了?”野拓归显然不满这样的回答。他看着孙孚佑:“你会给我想要的对吧?我就知道,你会替朕分忧。”
孙孚佑从怀里拿出来一个小账本一样的东西。双手奉上。野拓归接过来,问:“这是什么?”“这是所有暗查出来的东西,谨慎考虑,千音阁有备份,这个是总结抄录的,用了特定的墨,五个时辰以后,字迹会不见。所以,烦请陛下,现在就看,臣在这候着,每一件,臣都可以给陛下解释说明。”
这是千音阁一贯的做法。不留痕迹。
野拓归点点头,赐座。他自己就在这一页页看起来。
越看,他的不满和怒火,越来越聚集。一开始,他还能忍着平静的语气跟孙孚佑沟通,听着他说明还有具体描述。但是,到最后,他铁青着脸,不说话了。
最后,野拓归把这个本子放到自己的书案上,拿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很是头疼,无奈,又有郁闷。
孙孚佑小心翼翼地说:“陛下,您不要生气,这些,都是些暗地里的不敬或者僭越。总的来说,他们还是在认真做事。”
“如果不是做事,我要他们还有什么用处?朕给了他们一门荣耀,让他们呼风唤雨,而他们,竟然可以这么明里暗里心口不一。”野拓归心里知道,满朝文武,又有几个不是这样的?都说欺君之罪是大罪过,但是,这又谁没有欺过君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