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太叔长光一反常态,哭哭啼啼跑来求见野拓归。
“陛下,老臣的儿子,实在是死得冤枉啊。不明不白被人残害,至今凶手下落不明。”一个哭丧,一个劝慰。两人真假参半,在这里僵持了老半天。
“如今事已至此,爱卿还是先节哀,保重身体,当务之急就是先办理丧事,让元吉入土为安。朕责令大理寺,京畿卫火速侦破此案。”野拓归实在不愿意再听见他趴在自己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了。
“这,这个凶手,老臣怀疑是所月山庄,或者是江湖上的一些跟老臣一家有过节的人做下的。所以,老臣,老臣只请陛下恩准,让惜花阁出面,去江湖上查明此事,不敢再劳烦大理寺和京畿卫,毕竟他们都有自己的公务,而老臣这,只是家事。如果需要衙门辅助,老臣一定按照规矩办事。”太叔长光哽咽着。
野拓归知道他一定会来跟自己哭,也想过他会有些什么想法,通过这件事情,让自己同意,一旦自己同意了,他就相当于有恃无恐了。
只是,没想到,他打的竟是江湖的主意,想借此,清除对自己不利的门派。
野拓归没有理由不答应。
最后,太叔长光抹干眼泪,满意地走了。
野拓归赶紧秘密招见孙孚佑。他把太叔长光跟他说的,都转告给了是孙孚佑。“陛下的意思是让那些门派警惕?”孙孚佑问。“是的,也算是这样吧。如今他那一族的势力在朝堂已经尾大不掉之势。如果再让他统一了江湖,那在这个世上,他就已经掌管的超出了朕的所有了。如果他联系朝中还有江湖的力量来对抗朕,你说,朕还能有生机吗?这江山还能安稳吗?”野拓归说这话的时候,眼里异常的冷酷凶狠。
“微臣知道了。这点陛下放心,千音阁绝对不会让他有这样的机会!微臣这就去办。”孙孚佑的态度,让野拓归心里居然有了温暖的感觉。如今,孙孚佑怕是他最大限度相信的那个人了。
这时,有人禀报说大殿下,野井言求见。
野拓归点点头,孙孚佑赶紧从旁门离开。不一会儿,野井言进来了。他给野拓归磕头施礼,野拓归挥挥手,让他起来自己坐。
野井言坐好,说:“儿臣刚才进来的时候看见老师了。他看着很是憔悴,儿臣听说了他家的事情,安慰了他几句。”
“他憔悴,你就没看见朕也很憔悴吗?朕之前也是没了一个儿子,朕怎么就没他那样哭哭啼啼的?朕就不是人,朕就不会心疼吗?”野拓归愤愤的。
“父皇,您别跟他一般比。您是天子,普天之下,就没谁能跟您相提并论,所以,您也不要因为不值当的人生气。”野井言好言劝着。
“嗯,你这话我爱听,不值当的人,尤其是他!”野拓归丝毫没有掩饰如今他对太叔长光的不满。
“父皇,儿臣今天来,一是看望父皇,二是有些儿臣觉得重要的话,思前想后,觉得为了江山社稷,一定得跟父皇说。只是…”野井言停了一下,感觉的出来,他有些犹豫。”只是什么?你说,咱们父子,还有什么不能说?”野拓归摆摆手。
“儿臣怕有些事情,父皇知道会生气。”野井言咬咬牙,说了出来。
“生气又能怎么样,总不能被气死。你说吧。”野拓归盘腿坐好,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
“父皇,儿臣府上的曾姑娘,之前跟父皇提起过。她为人很好,儿臣谨遵父皇教导,特意派人去查了她的底细,谁想…”野井言这次是要把曾宪祎的事情说出来。
“朕也派人去查了,只是还没回来复命。你那边有进展了?”野拓归把茶杯放到桌子上。
“是的。儿臣派了最得力的两人去查,如今刚刚回府复命。他们二人在路上遭到了截杀。侥幸躲过去了,这才把真正的消息带给儿臣。”野井言接着就把崔铣和马先勇经历的事情说了。
“两个籍籍无名的侍卫,查一个姑娘,却遭人追杀?这是什么路数?”野拓归来了精神。
“儿臣也觉得奇怪,那人刺杀不成,假意投诚,来到儿臣府上行刺儿臣,这才得知,原来他收到的是双选任务,就是说二选一,完成哪一个都可以。”野井言讲完看着野拓归。
“对了,听说你受伤了,你怎么样?”野拓归这才想起来什么赶紧站起来。
“父皇,儿臣没事儿,儿臣已经收服了杀手。他交代了所有的事情。”野井言就把茅白说的一切,还有曾宪祎之前在惜花阁据点见过茅白的事情都说了。
野拓归啪地拍了桌子,大骂:“好你个王八蛋,竟然敢这么做!他眼里还有朕,还有皇室吗?朕的儿子,他杀了一个不够,还想杀第二个?!”
紧接着,野井言拿出自己的还有曾宪祎的那块玉佩,摆到桌上。
“父皇。儿臣知道往事不必再提,过往已然云烟。但是,如果一个臣子,拿着故人的家眷偷偷藏着,那不是当时对父皇有异心,就是一直心怀不轨。还有儿臣这么多年来,被他拿捏,他想要控制的,是儿臣,是更多能立嗣做为傀儡的筹码。对于他来说,儿臣不好控制,他已然做了两手准备。他拐走曾姑娘,改名换姓养在惜花阁,为的是让她做棋子,做钓饵,用来控制那日渐长大的建王世子。一旦哪一日他独揽大权,就可以随意控制皇室,他就是司马懿。”野井言一口气说了出来。
此时的野拓归,已经怒不可遏。他生气的不是曾姑娘的身份。而是太叔长光如今已经刺穿了他的底线。
野井言见到这个样子,知道该说的都说了,他跪在地上,替曾宪祎还有建王世子求情。
“你起来吧。这么多年来,我早就知道他们的存在,但是我没有做什么,就是不想打扰他们,也不想加害他们。相反我很想能跟他们相认,只是,我怕,我怕自己害怕见到他们。这件事情,在我心里就是一个死结。当年我跟建王都在争权。不论是谁赢了,另一方都逃脱不了,而我,只是侥幸赢了。当年我要是想斩尽杀绝,他们怎么可能逃脱掉。只是,唉,过去这么多年,我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理解。”野拓归说这些的时候,说的垂头丧气,第一次野井言看到自己跋扈的父亲这样伤心难过。
“父皇,曾姑娘让我带话给您,她说两交受害,不若忘却。过去的就过去了,当时的权力争夺,人人杀红了眼,已经不是自己了。如今就不要为难自己了,她不怨您了。”野井言跟野拓归说。
“什么?…真的?”野拓归眼泪刷的就流了下来。
野井言握着他的手,低声劝慰,野拓归靠着儿子,在低声啜泣。多年的压抑,今日才能有个出口。野井言突然觉得自己的父亲,老了。
“有机会带她来宫里,咱们一起吃个饭。我不要求她什么。你俩好好的。朕派出去查她的人,估计是回不来了,他不会让这件事传到我这的。他,我是不能留了。”野拓归平静下来以后,想着解决方法。“父皇,需要儿臣做什么,您尽管吩咐。曾姑娘也说了,目前她还没有暴露,他还不知道咱们都知道了事实。所以,可以继续让曾姑娘给他假的消息,引导着他往咱们想要的地方走。”野拓归点点头,说:“嗯,是这样的,辛苦你们了,一定要注意安全。这件事,朕得好好筹谋一下。”
太叔元吉被人干掉了的消息,在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大家也都在议论纷纷。很多人都表示他自作自受,即便在惜花阁内部,很多女弟子也都是很反感他的。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但是他这种德行丝毫不顾及,因此,每次选弟子,女弟子但凡长得还可以的,都想方设法不被他选中。一开始太叔长光还不大理解,以为就是因为他武功不好,后来知道真实原因以后,痛骂了他一顿,从此禁止他选女弟子。所以这惜花阁才消停了。要不然人心惶惶的。
但是,也总有女弟子掉入他的魔爪的事情发生。这几年因为太叔长光再三强调惜花阁的稳定性,所以,他也不怎么来这里,也就消停了很多。
很多人一开始还觉得这只是谁在搞恶作剧,但是,从都城回来的人证实了消息的真实性。另外,刚回来没多久的太叔幻香也收到了家书。她父亲太叔怀远写的。也说明了情况。让她自己千万小心,怕是从现在开始,惜花阁将不断有麻烦。
太叔怀远其实想的很是明白。他曾经也跟自己父亲说过,树大招风的事情,只是,他心里也明白,现在这一家子就像上了一艘快船,一直以来顺风顺水,只是,谁知道什么时候遇到逆水行舟的时候?只是不敢想那个时候该怎么办,也想不出来,那个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太叔元吉的下场,他早就想到了。作为兄长,他规劝过太多次数了,再说多了,不仅没有意义了,反而兄弟之间倒是要起厌烦了。他只是没有想到,这一日,居然来的这么快!
太叔幻香心烦意乱。
她跟这个二叔的感情还是极好的。虽然她也知道自己二叔的恶习,但是,从小这个二叔就是带着她一起见世面,处处都护着她。所以,此时,太叔幻香的心里很是难受。她想要回都城去送二叔最后一面,但是,她爹的信上说不允许她回去。太叔幻香坐在她二叔以前在惜花阁的房间,睹物思人,暗自流泪。
房间里越来越暗,她靠在她二叔最爱的那张躺椅上,睡着了。
夜里巡山的梆子,惊醒了她。
她猛地坐起来,觉得头有些疼。梦里依稀有看见二叔在前面走,时不时扭头冲她挥手,笑着。她想追上去,二叔的手势有些不让她跟着的意思。她越是加快速度,太叔元吉就走的越快,很快就不见了踪影,眼前逐渐起了雾气,她看不见来路,也看不见前途。
太叔幻香坐起来,她揉揉太阳穴,心里嘟囔着这是什么狗屁梦境。
她刚想站起来,突然瞥见桌上居然有一个纸条,上面赫然压着一沓冥纸!
太叔幻香这才意识过来,刚才自己睡着,醒来头疼,是因为自己中了迷香!有人趁着自己晕倒,投书来了。她打开纸条,上面写着:“在劫的难逃,有债的还债,报应不爽。”
“可恶!”她觉得,这一定是跟凶手有关的人做的。跑来这里挑衅吗?她气的,一把把桌上的冥纸划到地上,她恶狠狠地踩了几脚。转身出了门。
她心里决定了,即便自己的父亲不让自己掺和进去,她也必须要去都城吊丧。她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给二叔报仇!
随着她走远了。太叔元吉屋里幔帐后面,闪出来一个人,这个人身手敏捷,她来到桌前,捡起太叔幻想看完扔在桌上的纸条,再从太叔元吉地柜子里找到了什么东西,这人翻身从后窗离开,消失在夜色里。
太叔幻香走在山上,山风吹着她,她的头脑也清醒了不少。她觉得自己应该把那张纸条拿着,这也算是一个物证,而且,自己既然被人下药,说明那人一早就潜伏在屋子里。那么,刚才,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大错!怎么没检查一下屋子呢?
她迅速反转,飞奔回太叔元吉的屋子。
屋子里留着淡淡的香味儿,这个味道是迷药留下的。如果一开始进门就闻到,自己可能会警觉,只有在屋子里,待了一会儿了,适应了屋子里的味道,这才不会察觉。对方很是狡猾。
桌上的纸条,没了。她看了看地上,她扔的冥纸也不见了踪影。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果然,那一刻,人是在屋子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