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儿蹒跚,牙牙学语,该使多少父母心怀激动啊!
小囡到村中时,还是个脐带没断干净的婴儿,日子过得真快,她就这么一下子长大了。
絮儿放下碗,抱着小囡转来转去,压抑无话的人群突然热闹起来,仿佛小囡成了一个激发众人的开关。
新生总是带有一种神奇的力量,不管是人,还是养着的家禽家畜,或者田间地头的菜蔬瓜果粮食,那是一种希望啊。
枯燥重复劳作的日子里,苦累需要一个方式宣泄。
絮儿在学着怎么做一个母亲,眼下是小囡离不开照顾她的人,但以后啊,就是絮儿离不开这个小丫头啦。如此乖巧省心的女儿,她自己求神都不一定生得出来。
戏文里唱的日久生情,她算是实实在在体会了一次。小囡与她的关系,不同于絮儿跟爹娘之间有血缘牵绊,有日夜点滴生活做积累。这个小娃娃,柔软弱小,纯洁惹人怜爱,她真的很想好好把孩子养大啊。
这下小囡成了村里众人的心头宝,谁都想过来抱一会,逗她说着各样不同的称呼。
庆七把嘴角咧到耳朵根儿,丁小枣用胳膊肘碰了他一下,问道:
“七哥,你傻笑啥呢?又不是你女儿。”
庆七有点小得意,对她小声说:
“你不懂,知道小囡为何喊的是‘大’而不是别的?”
小枣摇头,她又不是妖精,哪能猜到一个奶娃娃心里所想呢。
“我让她喊大舅,她一次只能说一个字,你信不信,这小丫头会说话之后,最先喊的一定是我。”
丁小枣撇撇嘴表示着自己的不相信,但不可避免的,心里有点酸。她还跟絮儿娘俩睡一张床呢!
宋丹霞很想问问,絮儿的丈夫是哪一个。村子如此简陋,他们连个像样的家都没有。目前为止,她也只能认出陈忘山一家三口。
早饭吃了一肚子菜叶咸汤,胡光顶着个秃头带人继续盖房子。等再过一阵子啊,收秋和补肥这两样就得用掉村里九成的人手,到那时别说建房子,就连睡觉的时辰都不够。
宋月郎送走姐姐之后,并没有破釜沉舟去做什么,只是在云家放饭时,每顿有意减少那么一点点。
这日云家宅子门前,停了一辆低调的马车,赶车人与门房磨蹭许久,最终直接将车赶进院中,所以无人知道那车中坐着什么人。
云九见到来人时,面上无波无澜。
“我就知道你会来,怎么?心里咽不下那口气是吧?”
黑袍包裹着一道娇小身影,自顾坐在主位,目中无人的样子让人以为她有多大来头呢。
当初松县的任务,本不是交给他的。这位的手段一直很脏,是个真正的蛇蝎美人。要不是发生意外被人端了老巢,恐怕云九连喝汤都抢不到一口热乎的。
女子声音娇柔婉转,魅惑无情。
“蝇头小利,也就只有你这种捡来的狗会在意,更可笑的是,这条狗还不够忠诚。”
云九咬着后槽牙道:
“装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给谁看呢?你若是路过叙旧,或是交换消息,那就喝杯茶,长话短说。”
男子声音更冷,哼了一声继续道:
“若是来找打的,可以出门左转,那边宽敞好埋人。”
两人最初相识,也不是这么水火不相容的,相处日久,渐行渐远,到了如今形如仇敌的模样。
女子蒙面之下,嘲讽地斜勾着唇角。云九么?他不敢。
“主子捎了信给你,我乏了,让人收拾一间干净屋子出来。还有,洗澡水多备一些。”
云九再怎么做人棋子,也知道眼下水源金贵,这恶毒女人自己没长眼睛么?!
顾不上许多,云九急忙展开信笺,一目十行浏览一遍,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巧云飘逸,村中不缺雷厉风行之人。心有决断之后,便一一去找孟长义言明。
库房中的兵刃万万不能让他们带走,但当初战场缴获的一些小玩意,倒是可以散给他们用来防身。
孟长义翻出压箱底的小匣子,从里边拿出积蓄分了下去。
有人问起何时启程去找松山石,孟长义双臂环抱胸前,看似有点不正经。
“什么时候能走,得看絮儿或者金细细空闲与否。”
这怎么还有小姑娘的事?
村子加起来一百多人,只有孟长义见过松山石,怎么跟众兄弟形容?还不如直接带上当初捡石头的两个姑娘来得省事。
溪边的豆田里,好些人挎着篮子摘豆荚。
野豆子像是被好心人领回家的流浪小乞丐,在絮儿等人手中长得那叫一个整齐干净。
自然生长的豆子开花有早有晚,第一批干皮的豆荚不多,但若是没人管,很快就会在秧子上炸开,把豆粒嘣得到处都是。
闹饥荒的不止是人呐,山里的其他活物也得找东西吃,一个坑一粒种伺候着,没人舍得现成的粮食被别的东西惦记。
宋丹霞来不及整理自己的包裹,便被絮儿他们带着去干活。
长得好的野豆子,植株会攀爬达到一丈多。人钻进豆田中低头抬眼踅摸,一不注意会被勾住头发。
有了今年的经验,絮儿心想,明年再种这东西,得让叔伯兄弟们把架子搭高点。
宋丹霞只是不需要种田维持生计,但基本的农活简单易上手,且采药时最是考验眼力,没多久她的速度就已经追了上来。
金细细少了一条借口背后说人,随后想想又不甘心被落下,暗自比较间,小姑娘们渐渐隔开距离。
孟长义和钱有找过来时,用了简单粗暴的方式——吼。
茂密缠绕的野豆藤形成天然屏障,遮掩了其中勤劳的农人。溪边这块地狭长距离远,他没耐心一点点去找。
俩人沿着溪水两岸,一个向上,一个向下。豆田里不时冒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呲着大牙为两个少年更新消息。
别人摘豆荚,就只是在收粮食。絮儿忙活一阵,突然就观察起野豆藤的分枝来。
薯蓣的根能在地下许多年,春生秋枯,年复一年。所以找定一根粗壮的藤蔓后,就可以顺势挖到个不小的薯蓣。
野豆子是一年一生,枝条纷乱,唯有一点好处,就是不见什么虫害。
“这东西,到底能不能打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