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宫中人都传遍了吧,我是舞女所生,她是受宠过一段时间的紫御女,之后有个妹妹裴念。有一日妹妹高烧不退,母亲无法为她降温……”裴柒寒握紧拳头,“母亲抱着她去求太医院,但皇后,也就是太子生母下令,不许为妹妹治疗。”
他的声音微颤,压抑着心中的酸痛。
“我却什么也不知道,母亲不忍心叫醒我,而是守着妹妹看她一点点变凉,然后死去。”
沈絮握住他的手,为他擦去眼角的泪珠。
原来他竟是哭了。
“妹妹死去的第三日,我不知道为何很害怕,但母亲很温柔,与我说了许多话,唱了我从未听过的歌,跳了我从未见过的舞。但当我晚上去找她,她已上吊自杀,我拿走了她的玉佩,在地板上睡了一夜。”
“好冷,那日我整个人都快冻僵了,但睡着的时候就很暖,我梦见了母亲和妹妹。没有妃子敢要我,他们都清楚父皇不喜我,父皇只给了我宫殿让我自生自灭。但我不甘心,所以才走到现在。”
他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他儿时的快乐,他的憎恶,还有恨。
“与于闲云的传闻是假的,你信我吗?”
“自然相信。”沈絮笑着道,“殿下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吧。”
这一刻,裴柒寒的泪水止不住从眼眶流下,他小声抽噎着,鼻头也被悲伤染红,肩膀颤抖着,他努力克制自己的哭泣,强撑着抬眼看她。
但是这副样子实在是太可怜了,被泪水浸透的眸子很晶莹剔透,就像不掺杂质的紫红色宝石。
沈絮移开目光,把帕子给他。
“你打算怎么帮我?”他平复了下心情,问她。
“很难解释,不过,你会没事的。”沈絮感受了下愈发凉爽的风,把自己身上披着的毯子给他,“该睡觉了,殿下。”
裴柒寒站起身:“我的玉佩,还在你那吗?”
想起那个挂着紫色穗的乳白色玉佩,沈絮微笑:“殿下想收回去吗?”
“不,你拿着吧。”裴柒寒扭头就走,“只是问问。”
他快步回到自己的屋内,胸腔还有些砰砰乱跳,让他几乎没什么睡意。他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抱着沈絮给他的毯子,将脸埋进柔软的毛里。
……
一大早沈絮便上朝去了,她私藏裴柒寒的事情也已经许多人都知道。皇上也不想拐弯抹角,准奏没多久就问沈絮。
“国师,听说我那不争气的儿子躲到你那边去了?”
“正是,陛下,不过臣当晚有在通天楼占卜过,上苍告诉了臣答案,二殿下是被冤枉的。”沈絮满脸深沉道。
“胡说!太子如今重伤在床,只能说话无法下床走动,二皇子怎可能是被冤枉的?”左相跳起来,第一个表示不满。
沈絮也不急,慢悠悠道:“臣自然是有证据。”
皇上脸色阴晴不定,只得说:“那请国师呈上证据来。”
沈絮不多废话,她手中凝聚出个半透明的光球,将它弹射到空中。皇宫的半空变成了个半透明的影像,在群臣惊诧的目光中,影像里太子对二皇子恶言相向,还忍着身上的疼痛一次次往二皇子手上的剑上撞。
听到附近有动静,太子连忙大声呻吟,紧接着被众人救下。
不仅是大臣都懵了,连皇上也懵了。
“真是上天的旨意啊,有这神力,看来二皇子的确是被冤枉的了。”
“太子也太狠了,二皇子毕竟是他的弟弟!若是没有国师,二皇子恐怕……”
“这……唉,太子也是无奈之举吧,毕竟二皇子有时候的确猖狂。”
“这……可是……”
左相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大臣们议论纷纷,皇上也是无奈地捏了捏眉心。
“既然如此,那便是朕的不对了。让暗卫都撤走吧,太子既是伤成这样,也不必对他追责,这事情就到此为止,不许议论了!”
若是太子听见了,估计会气到吐血。明明自己真的被裴柒寒重伤,到头来他什么事都没有,自己却落的一身伤,还得养个一年半载的不然无法好转。
别说半年了,一年都不清楚能不能继续上朝。
到时裴柒寒继续在朝堂兴风作浪,他身边的人也会越来越少。
让太子真正大怒的是,三皇子裴远望竟然一改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性子,开始大放异彩,培养势力了。他一向小瞧的三弟,竟然扮猪吃老虎,想要坐收渔翁之利!
皇上虽不喜裴柒寒,但裴远望可不一定。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还有国师,我与她不共戴天!敢帮着裴柒寒,帮着这血统肮脏的杂种!”太子虽然不能动,他在自己的床上破口大骂。
旁边侍从都跪成一排,大气不敢喘。
“给我找杀手,我得先把裴柒寒给弄死,反正他死了父皇根本不关心。”太子阴冷下令,“至于裴远望,等我伤好了,他就给我等着吧。”
“是。”
裴柒寒根本没想到,就这么顺利的放过了他。他过几日便可以回到朝堂之上,但此时却也无事可做。
走在去仙道宫的路上,他鬼使神差来到了搁置许久的院子内。这地方虽不大,却是母亲、妹妹与他的回忆。
他遗落玉佩之后,不知怎的,就再也没来过,只是嘱咐某个仆从看守这个院子。
许是已经杂草丛生了吧。
但令他诧异的是,整个院子光洁如新,就好像……就好像她们从来没有离开过一般,他的记忆又仿佛被触动了,他在院子里内处处能看见模糊的身影。
“是你打扫的?”他唤来那个仆从。
仆从跪下,没敢冒领功劳:“不是……是个年轻男仙!他使用法术,就一会,整个院子就变干净了……”
沈絮?真是意外,竟然在这里,也能听见他的事迹。
哼哼哈哈,他忍不住低低笑起来,双手捂住了脸。沈絮……沈絮……沈絮……你知不知道,你招惹了怎样的人?
裴柒寒一走就是好多天,甚至连点感谢的赏赐都没有,就好像这人已经把她给忘记了。只是个忘恩负义的小白眼狼,好歹也来看看她这个孤寡老人。
沈絮盘起腿,翻开繁花梦的新书,嘴里还啃着瓜子。
嗯?
她不可置信把书重新翻到第一页。
男男?还有不雅内容?繁花梦写男女都没有不雅内容的啊?
难道繁花梦其实不是裴柒寒,只是她搞错了?
看到里面的世家公子被斩妖除魔的捉妖师压的吱哇乱叫,他们颠龙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描写逐渐越来越激烈直到不堪入目。
完全就是披着剧情的那种文。
繁花梦也到了这种年纪了吗……沈絮啪的关上书,仰躺在软垫上面,深深叹了口气。楼顶的风呼啦一下往里灌,吹的她透心凉。
早知道是这种书,她就不特意带到通天楼来看了。
“国师大人,这是有什么烦恼,为何叹气?”幽幽的声音就好像鬼魅一般贴着她的耳朵说道。
沈絮赶紧坐起来,回头一瞅,竟然是消失已久的裴柒寒。
他穿得很美,衣服是初见时那一席幽紫的华丽锦袍,腰系玉带,头发束着,修长白皙的脖颈似乎隐隐约约看见金色的链条。
“真没想到国师竟然吩咐下人,只要是我直接放上来。”裴柒寒丝毫没有之前的距离感,他甚至贴着沈絮的后背就坐了下来。
沈絮觉得他有点莫名其妙,赶紧悄悄坐远了一些。
【完蛋了!都怪你不早点出宫!他要用美男计了!】
系统的尖叫让她的脑袋嗡嗡响。
“这不是答应过殿下可以做想做的事情吗。”她赶紧道。
“哼,你在看什么呢?”他手覆在沈絮刚放下的书上面,微微舔了舔嘴唇,作势要拿走放在桌上的书。
沈絮头皮发麻,赶紧把书抢走。
“这……这书枯燥无味,不适合殿下看。”她绞尽脑汁,找了个借口。
裴柒寒笑了,他强硬地把书从沈絮手中抽走,就好像在看什么有趣的事物,慢条斯理翻着书,一页一页。
“殿下也知道,我只是比较喜爱这个作者的书,但我其实……”
裴柒寒不等她说完,就捂住了她的嘴,继续认真的看着。沈絮也不明白他几个意思,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