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小鼠首先是兽,再是避祸鼠。兽类在野外总是能找到对它们最有利的路,它们的首要目的是活着。”
沈絮解释。
武痕揉揉自己被风吹到乱七八糟的头发,妥协了:“先让我的吉祥二宝歇会吧。”他怀中的小鼠在刚刚打魔王蛛的时候,在他袖子里颠来倒去,看起来状态确实不好。
整个鼠都瑟瑟发抖。
沈絮也没再多说什么,她把不言插回剑鞘,也找了个树干坐下歇息。
有不少人身上挂了彩,他们悲从中来,忍不住小声啜泣,特别是那被魔王蛛咬成两半的弟子,他被魔王蛛极为恐怖的胃液消化掉,只留下些衣服碎片。
他的朋友抱着衣服碎片,双目无神。
“我应该早点想到办法的。”沈絮扶额,她自从进入这个秘境,体内的伤又开始疼痛。不知道是因为秘境,还是这个森林。
她把蓝知回给她的丹药拿出,仰头吞了几颗。
“这次的秘境,不同以往,也许我们还没找到机缘就先团灭了。”蓝知回站在她旁边,依靠着树干,说出的话很悲观。
“这个时候可不能泄气。”沈絮摇头。
她不相信秘境让她来这,只是为了将她变为秘境的养料。
死寂的森林,就连风吹过都没有分毫的树叶沙沙声。为了鼓舞士气,蓝寻烟用法术给他们表演,气氛逐渐好上许多。
在她拿着树枝表演火树银花的时候,沈絮猛的一阵眩晕,伴随着耳鸣,脑海中那模糊不清的呢喃不再出现在梦里。
东南……东南……
交易……帮助……姜忘情……
“够了,别再烦人了,我们已经失去方向。还有,姜忘情还在家中,他爹娘不可能会让他来秘境的。”沈絮在心里道。
是吗……可他已经来了,但他现在不能来找你……
有声音回答她。
“他来了?别告诉我,他是为我进来的。”沈絮心情复杂。
我会给你指引……一路往东南来吧……即使孤身一人……
“如此危险的秘境,你想让我单独离开?我不可能活到去见你的。”
跟着他们吧……你肯定会和他们分开……我会帮助你……
接下来那个声音仿佛渐行渐远,逐渐模糊不清,她努力去听,也听不出任何其他的字句。等到声音彻底消失,她的晕眩也缓解了。
她再睁眼,看见蓝知回正半跪在她的身前,给她的嘴里塞丹药。他担忧的神情和发抖的手让他看起来不太平静,蓝寻烟也蹲在她身边扶着她的额头。
看见她醒来,围在她身边的人都放松下来。
“寒之,你还好吗?”蓝寻烟碰碰她的脸颊,又看看自己的哥哥。
“没事,刚刚太累睡了会,让你们担心了。”
她随意的解释只有不明真相的弟子相信了,而蓝家兄妹虽然心有疑虑,却没有多说,他们知道沈絮有许多秘密无法直言。
已经到了午时,不能再耽搁,武痕把他的吉祥二宝放出,米黄色的小鼠虽然疑惑自己的主人为什么把它放下,却也乖顺的到处嗅闻起来。
闻闻蘑菇,吱吱几声,又闻树干,就这样往前去。
它在前面带路,大家也在后面沉默跟着。这次没遇上什么怪事,森林中也没其他的兽类,也许大多是被魔王蛛等虫类捕获,成了储备粮。
不知走了多久,隐隐约约听见了水声。
破旧小庙。
那僧人还在吟诵着佛经:“净律净心,心即是佛,除此心王,更无别佛,欲求成佛,莫染一物。一切诸法皆如幻,本性自空那用除。若识心性非形象,湛然不动自真如。”
“凡迷者,迷于悟;悟者,悟于迷。若能自识本心,念念磨练;莫住者,即自见佛性也。”
他摇头晃脑,饶有兴味看向姜忘情。
“小子,知道佛门戒律吗?”
姜忘情皱眉:“我不信佛,也需要知道这些吗?”
“当然,当然,你的考验,就跟佛门戒律有关。佛门十戒,你只需要通过最重要的三戒,贪嗔痴,如何?”
“若我没通过考验,会如何?”
僧人笑了,他的肥肉一颤一颤,看上去有些恶心:“当然是埋入我的小庙,同我埋过的所有枯骨作伴!”
姜忘情冷笑一声,双手抱胸:“老僧,你知不知道,你已经触犯了十戒当中的不杀戒?就你,配自称僧侣吗?”
僧人哈哈大笑起来,他的表情耐人寻味:“没想到你还懂这些,不错。虽说修行时,我们的确需要严格遵循这十戒,可我仔细想来,众生才更应该遵循十戒!”
“你说什么?”姜忘情愣了愣,他一时间搞不懂僧人在说什么。
“当然是因为人的贪欲太重,贪而杀生,贪而生怒,为何只有我们修行者来遵循这戒律?我们应当成为审判他们的才对啊!”
僧人张开双臂,仿佛在迎接虚无。
“所以,在我活着时,我就是审判者。”
姜忘情怒道:“你没资格决定别人的生命!”
“是啊,后来他们都叫我邪僧。明明我杀了该杀之人,他们为何这样说我?佛门将我驱逐,放任我的报应到来,可我又怎甘心?”
“我东躲西藏,改头换面,在凡间盖了座佛庙。”
他说着,悠哉悠哉坐在庙外的石阶上。
“你眼前的庙,就是我盖的庙,我自己的庙。”他抚摸着台阶,就像是抚摸自己的孩子,“我成了这庙的方丈,法号从悟心改为圆归。”
姜忘情不相信他只是单纯盖庙:“你想干什么?”
“当然是拿凡人做了场试验,毕竟我很有耐心。”他放松般躺倒下来,“佛门没有杀了我,就是他们的错。”
看见姜忘情憎恶的神情,他又笑起来:“小子,我可不是什么滥杀之人。他们当然能活,前提是……通过我的试验。”
他话锋一转。
“想知道我做了什么,你得先完成我的考验。你每完成一项,我就告诉你一段故事。”
突然间,地面金光乍起,形成了巨大的法阵。姜忘情在猝不及防当中,猛的往下坠落,他只来得及看到僧人玩味的神情,在上方冲他摆手。
坠落过程中,他突然觉得很困,控制不住缓缓闭上双眼。
耳边风吹的沙沙作响,一盏明灯放在桌前,他坐在桌前,正在写着什么书简。屋子太过于残破,他觉得有些凉意。
“穷书生,还在学呢?科举都考完了,你该不会是现在就觉得自己考不上,开始备战四年后吧?”
窗外是丑陋男人用嘲讽的语气说着话,旁边的乡亲们都附和他。
“我……我是刚考完科举的姜书生?可我……我好像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补丁,脑中一片空白。
身后咔咔作响,他连忙向后看去,就这挤人的破屋子,居然还躺着个满头花白的老人家。她坐起身,咳嗽起来。
“儿啊,你还能读,娘信你。明日就把咱们的最后一只鸡拿去换些书来。”
“娘,最后一只鸡了,还是别卖了吧?”姜忘情赶紧去扶她,“我明日去给人写字画赚些钱来,给您换些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