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张氏最终还是把钱拿出来了,在自己亲生儿子拳头落到她身上的时候,在剧烈的疼痛席卷而来的时候,在心痛大于肉体的时候,在看到贾东旭疯狂的像野兽一样的时候。
她已经意识到,这个人不是自己乖巧听话的儿子了,满脑子只有赌,只有什么绝地翻盘,已经丧失了理智。
如果不把钱拿出来,她真的会被活活打死,死在她一个人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手里。
……
贾东旭终究还是拿到了钱,一瞬间都没有耽搁,更没有管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亲娘,径直向着赌场而去。
在赌徒的眼里,只有钱,只想着下一把绝对能翻身,于是不出意外,所有的钱再次输完。
这甚至是在不知不觉间发生的,他还没有什么感觉,都忘了玩了几把,等再次掏钱的时候,没了,全都输完了。
就像周云说的,一个赌狗失去了所有金钱,失去了所有翻盘的机会,他会做些什么呢。
大起大落之下又没了希望,很难不铤而走险,现在的贾东旭就是这种状态,理智早已消退,整个人是混乱的。
他想要抢,但赌场里那些膘肥体壮看场子的人不少。
只要敢闹事,那必然没有好果子吃,但他又不甘心,看着桌子上数额庞大的赌资,只需要抓一把,一把就够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脑子里出现了两个恶魔在打架,一个说想抢就抢,那本来也是你的钱,抢了也只是物归原主而已。
另外一个说赌场这么多人,哪怕抢了也跑不掉,会被活活打死的。
死就死了怕什么,没有钱生不如死,还不如拼一把,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总比一直当个没钱的窝囊废好。
恶魔不断在蛊惑,看着满桌子的钱,贾东旭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再次流露出了疯狂,这一刻恶向胆边生。
他下意识忽略了失败的后果,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真的将双手伸到了赌桌上。
一把抓住两捆钱,在一群人惊愕的目光中,反身朝着赌场外跑去。
“老大。”
小弟们迅速反应了过来,询问老大的意见。
“不急,让他跑,你带人在偏僻的地方拦下,然后…”
“明白了。”
小弟露出残忍的笑容,示意手下的人先别动,就那样静静的看着贾东旭慌不择路的逃跑。
感受着耳旁呼啸而过的风声,夜晚是真冷啊,但心却是滚烫的,贾东旭没想到会这么轻松,赌场的人就没有反应过来,一群草包,还真让他跑了出来。
在一个拐角处,大口的喘着粗气,新鲜的冰冷的空气吸入体内,让他越发清醒,这才明白刚才自己干了什么,一阵阵后怕袭来,差点就会死。
长呼了一口气,在空气中凝结成白雾,不管怎么样,逃出来了就好,剩下的事哪管它洪水滔天。
平复了一下刺激的心情,这才有时间将手里的钱揣进兜里,具体是多少他没数,但大几百是有的。
这些就是他翻盘的资本,换一家赌场,自己绝对能赢回来。
这就是赌狗,真正的赌徒不需要怜悯,他们已经跟正常人不一样,三大危害之所以被重点并列在一起,由此可见一斑。
所有在他们眼里值钱的东西,家里的一切,身上的所有,包括妻子儿女,最后都会变成赌桌上的赌资,然后输光,如此循环往复,家破人亡。
所幸贾东旭不需要经历这些,自然有人替他了结这些痛苦。
“小子,你挺能跑的嘛。”
就在他还幻想着翻本的时候,黑暗中七八个人快速逼近,将他包围了起来。
“你们是谁,要干什么。”
贾东旭看见这群不怀好意的人,下意识的将手伸进怀里,那里装着自己的钱。
只要不是为了钱,打他一顿也无所谓。
“你小子胆儿是真大呀,在老子们的地盘抢钱,真是找死。”
“误会,都是误会,这都是我借的,只要我赢了就会还给你们。”
“你赢你m呢,傻狗,给老子打。”
一群人二话不说,就是一顿爆锤,还真没听过这种借钱方式,换成抢劫是不是更合适一点。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下手极有分寸,脸上是一点没动,全部招呼在身上。
眼看着贾东旭被打的奄奄一息,口鼻更是流血不止,这才停了下来。
“你们去,把他给我脱干净。”
他自然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虽然这小白脸长得确实眉清目秀,皮肤更是白里透亮,还真挺有感觉。
但现在大事为重,自己能当二把手,除了有独特的手艺之外,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在关键的时候不会掉链子。
从对方的衣服里翻出所有钱财,在手里甩了甩,确保一分不剩后这才说道。
“你的借钱方式这么独特,那咱们就要说道说道了,我也想借你一件东西。”
“你,你说,只要我有的都给你,求你放过我。”
贾东旭本来被打的浑身疼痛,现在又被扒光了衣服,在这寒冬深夜,怕是要不了多久就会冻死。
现在他也清醒了,再也不提钱的事,只想先把命苟住,翻盘的事儿后面再说。
“借什么,真是个好问题,那就把你的命借给我吧。”
在贾东旭恐惧的目光中,一只拳头迅速逼近,打在了他的心口。
“欸,我没死?”
本来以为会很疼,本来以为会被打死,没想到这拳一点威力都没有,只是感觉心脏处有点麻。
“开个玩笑,怎么会真的要你命呢,行了,你走吧。”
“大哥,真放我走?”
“哪那么多废话,赶紧滚。”
“好嘞好嘞,我现在就滚。”
没想到还能捡回一条命,强忍着浑身的疼痛,捡起地上的衣服转头就跑,一直到看不见人了才敢回头。
“我这门功夫精进的是真快呀,果然师父说的没错,多拿活人做实验,才能练得出来。”
一路仓皇跑回家的贾东旭也算是长松了一口气,他虽然不知道赌场的人为什么会大发慈悲,但经此一遭后才发现,好死不如赖活着。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活着去其它的赌场还有翻盘的希望。
“妈,你睡着了吗?”
看见贾张氏在床上躺着一动不动,贾东旭下意识的问了一下,但却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要不是依稀看见对方的身体随着呼吸起伏,他还以为是之前自己要钱的时候下手太重打出事了呐。
既然人没事,他也要好好睡一觉,明天再讹棒梗的养父母一笔,绝对能翻盘,这么想着也躺在了床上。
贾张氏自然是醒着的,但她不敢说话,现在身上还是疼的,只能沉默以对。
直到听见贾东旭的呼噜声,这才敢移动已经僵硬了的身子,默默的从床上坐起,借着月光看着衣服上全是脚印的贾东旭,心里不知道是何种滋味。
不用问,光是这凄惨的样子,就知道输赢的结果,早就有了预料,所以她的内心毫无波澜,这儿子已经废了,彻底的指望不上。
想想这么多年听说过的关于赌徒的传闻,哪有一个落得了好,而且执迷不悟根本听不进去劝解,贾东旭也不会例外。
能第一次动手打自己,也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以及之后的永无宁日。
想到这里,她竟然有些后悔生了这么个儿子,更后悔的就是为他做了那么多,吃了无数的苦,最终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局。
这一瞬间,贾张氏甚至在心里想,这种已经废了的人,活着真的好吗,是不是死了家里能够更安宁些。
“呃,呃呃,呃。”
念头刚刚兴起,就被贾东旭突然闹出的动静吓了一跳。
“儿子,你咋了,你醒醒。”
贾东旭睡得好好的,忽然全身抽搐,整个人来回翻滚,动静极大,对于贾张氏的呼喊,也没有任何反应。
不一会儿,人就沉寂了下去,诡异的是,脸色极为红润,比正常人看着还要有光泽。
“儿子?东旭?你说话呀,你怎么了。”
看着一动不动的贾东旭,贾张氏也感到了不妙,将手指伸向了对方的鼻子下面,慢慢的脸色变得苍白。
她虽然懂得不多,但探查鼻息这件事儿还是了解的,为什么自己的儿子没了呼吸。
死,死了?
之后就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凄厉喊声,震醒了大半个四合院。
“东旭啊。”
只能说不管什么年头都有人才,多的是手段让你死的和正常人一模一样,面色红润有光泽,看起来和生人毫无差别。
这种手段最初是从后宫里传出来的,后面慢慢发展于暗杀之类见不得光但却有特殊要求的事件。
而伴随着贾东旭的死,一场闹剧也彻底结束,至于贾张氏,她敢报复赌场吗,那必然是不敢的。
甚至还在心里松了口气,有一种莫名的解脱之感。
至于别人问是怎么回事,也只能说是在睡梦中猝死,毕竟身上的伤是身上的,脸上看不出来丝毫。
甚至人死了依然看起来栩栩如生,这就更加坐实了猝死的真实性。
对于贾东旭的后事儿,周云还是听秦淮茹说的,贾张氏找到了她。
在秦淮茹给了一笔钱后,当场哭得稀里哗啦,那叫一个真情流露。
贾张氏没想到,本应该最靠不住的人竟然是唯一一个伸出援手的人,当场便瘫在地上懊悔自己以前对秦淮茹的所作所为。
据她所说,家里分文无有,想要处理贾东旭的后事,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棒梗。
无论以后怎么样,给谁当儿子,现在亲爹死了,一副棺材总应该拿得出来,这也是一份心意。
结果在找上门的时候,棒梗为了不让养父母多心,根本就没带贾张氏与他们见面,直接就赶走了她。
声称自己不认识一个叫贾东旭的劳改犯,他从小就是孤儿,现在是李家的人,和贾家没有任何关系。
贾张氏痛心于棒梗的绝情,也知道这一切都是他们自作自受,从小把孩子教导成了这样。
最终她没有去李家那里闹,棒梗毕竟是贾家最后的血脉,以后能有好日子也挺好的,就不再打扰了。
经过连番的打击,贾张氏的性格早就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不再是那个损人不利己,也不再是那个胡搅蛮缠的人。
和易中海一样,人不会改变事儿,但事会教人做人。
决定不打扰棒梗的生活之后,贾张氏只能去找秦淮茹,早就听说对方当了官,如今是意气风发,和之前在贾家屋檐下讨食的日子完全不同,所以也不抱什么希望。
没想到秦淮茹竟然真的给了钱,有了钱才处理了后事。
她也知道这是双方最后的一点情谊,从此过后,也就彻底的断了。
但她依然感激,连亲儿子都不管老子的后事,可见这么多年真的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一百块钱你拿着,我还会给你介绍一些糊口的活计,以后你就好好过日子吧。”
秦淮茹也有些感慨,贾家到最后走的走死的死,怎一个惨字了的。
在贾张氏千恩万谢之中,秦淮茹走了,她很忙,能够抽空出来见一面也是因为心善以及和过去彻底的斩断。
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这件事插手了,那就坐着干净点。
次日,某赌场在夜间玩的正嗨,却被突如其来的帽子抓捕,一个人都没有逃脱。
从严从重处理,赌场老大哪怕求破了天,也依然没有逃脱花生米的命运。
在死前还带着不甘和疑惑,不甘的是就这么死去,死的毫无价值,没有任何波澜。
疑惑的是到底是谁想要他的命,又为什么没有人保他,四九城这么多年,花了那么多钱,养肥了那么多人,不就是今天用的吗。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不说结果,连尝试都没有,甚至没有一个人跟他沟通,连询问他的遗愿都没有。
到死都是个糊涂鬼,不知道得罪了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得罪。
难道是因为那个小肥羊,他只是依稀记得宰了个肥羊而已,总不会真是因为他吧。
到死亡前的那一刻,他都没有回忆起肥羊的长相,也不知道那个人的名字。
就和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