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芒山,寒意渐重,营帐内,侯夫人亲自为裴湛包扎好伤口,又细细叮嘱了几句,便让裴湛静养,带着众人离开了。
温意棠没走,守在床边。
此刻的裴湛脸上毫无血色,紧闭双眼,平常眼角那颗妖冶泪痣,此刻也平添了几分脆弱。
被血浸透的藏青色衣袍挂在衣架上,散发着淡淡血腥气,与空气中弥漫着草药味混在一起。
温意棠小心翼翼地帮裴湛把被褥往上拉了拉,若是平常,她肯定有心思评价两下裴湛的身材,可是如今只直愣愣盯着他。
她坐在床沿,手轻轻覆上他冰冷的手背,给他输送温暖。
【我现在的心情是否跟你在桃源郡守着重伤时的我一样呢?】
【你是不是也担心我,就此醒不过来了呢?】
温意棠盖在裴湛手背的手渐渐收紧,脑海中不断想起裴湛倒在自己怀里血流不止的模样。
明明都受了那么重的伤了,还要抽出力气安慰自己。
“你是傻瓜么?”温意棠的眼眶再次泛红,拉起他的手背,贴在自己脸颊上,自言自语骂了一句裴湛。
不知就这样过了多久,温意棠枕着裴湛的手,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正好对上裴湛那双看狗都深情的桃花眼。
他侧躺着,那只手一直任由温意棠枕着,另一只手负着伤被绷带缠的严严实实。
“醒啦?”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依旧带着几分慵懒。
温意棠没起身,也没说话,就这么跟他对视了良久。看着裴湛满脸宠溺的睨着自己,眼底的笑意都要将温意棠溺毙,她却眼含泪光。
“真不能枕了,郡主殿下,臣,手麻了。”裴湛的声音传进温意棠耳朵,打断了她的悲伤情绪。
温意棠猛地坐起身,给他胳膊按摩了两下。
【手感还挺好。】
忽然发现自己行为有些暧昧,连忙收回手。
“你都要吓死我了,还在这开玩笑。”温意棠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语气中却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哽咽。
裴湛看着她小兔子一般红的眼睛,伸出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指腹温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泪痕。
“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好好地?那你肩膀那是什么?英雄的勋章么?”温意棠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万一,刺客的刀上有毒呢?你想过后果么?想过你爹娘么?想过......”
【我么?】
温意棠没说出口,裴湛却听到了:“想过谁?”他拄着那只被压麻的手,渐渐靠近她。
“小川啊,还有侯府其他人啊。”她就是嘴硬不说自己。
裴湛也不恼,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畔:“还有呢?”惹得她一阵战栗。
温意棠的脸颊瞬间染上一抹红晕,她别过头,强迫自己不去看那双祸国殃民的眼睛:“没有啦。”
“口是心非。”裴湛没法把她锢在自己怀里,躺回床上,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蛊惑:“反正我不会让我未婚当寡妇的。”
“你死了,我正好不用嫁给你了,那还用当什么寡妇。”温意棠还有些气恼,伸手去拍他,反被他一把拉住,整个人顺势跌进他怀里。
“小兔子眼睛都哭红了,还在嘴硬呢。”裴湛轻轻揉着温意棠的小脑袋,又亲了亲她的额头,低声说道:“以后不会让你担心了,我保证。”
温意棠靠在裴湛怀里,耳畔传来他有力的心跳:“这是你说的,不许食言。”
夜色将至,寒风拍打着营帐。
长公主营帐内,炭火噼里啪啦作响,却驱散不了弥漫在空气中的暧昧。
绣着金线的丝绸帐幔低垂,遮掩了床榻上的旖旎风光。
燕宁慵懒地靠在傅青临怀中,雪白肌肤下绽放朵朵梅花,红唇微肿,足以证明刚才在这帐中经历了什么。
傅青临轻轻按着燕宁的眉心,额头,声音平静:“殿下这招以退为进,青临佩服,自请辞去司礼监掌使一职,又借刀处理掉太庙令。”
燕宁轻笑一声,起身抬起傅青临的下巴:“傅郎, 你是在夸我,还是在夸自己啊,我这些手段,不都是你教我的么?”
傅青临颔首,将衣物穿好,一副高岭之花,谦逊模样,仿佛刚才与燕宁欢爱的另有其人。
傅青临对着燕宁躬身:“臣是刀,殿下是执刀之人,一切都在殿下的掌控之中。”
“真是绝情啊,傅郎。”燕宁冷笑一声,也缓缓起身,披上一件红色纱衣,半拉开窗帘,任凭寒风扑面。
“傅大人,你觉得裴湛该如何处理?咱们这位世子爷,一身反骨。”
“殿下,臣以为,世子爷既然自请离开燕京想要避开您,不如先从他身边人下手。”
“你是说温意棠?”
傅青临温和一笑,附耳过去。
“哈哈,哈哈傅郎啊,傅郎,还好你在我身边,否则面对你这样的谋士,我怕是要寝食难安啊。”燕宁听完傅青临的计划,感叹道。
“这戏就回燕京再唱吧。”
......
温意棠给裴湛把手上的伤又重新上了一遍药。
裴湛顺势枕在她腿上,抬眸去看为自己上药的未婚妻。
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一双杏眸闪烁此刻认真盯着自己的手,纤细的手,像玉一般白透,又像羽毛般柔软,此刻在轻轻擦拭自己的手。
那双手跟自己的比,好小,自己一只手就能把两只手全部抓住。
温意棠微微抬起下巴,本来视线还在脸上,而今裴湛一点没动,却直视她修长白皙的脖颈。
裴湛想起成佛寺那段遭遇,自己曾经在那里留下痕迹,不过现在已经看不到了。
喉结滚动,裴湛忽然觉得口干舌燥,换了个姿势,匆忙避开视线。
“你怎么啦?伤口又疼了么?”温意棠察觉到裴湛的异常。
“嗯...有点。”
“现在知道疼了,晚啦,忍着吧。”温意棠可没想继续惯着他,就给让他长点教训,多注意自己的安危。
裴湛一听,连忙唉声叹气起来。
“郡主教训的是,我这小小桃源郡司农,还没走马赴任呢,就要被未婚妻郡主嫌弃,等我真去桃源郡一年半载再回来,郡主不会不要我了吧。”
温意棠看着裴湛,虽然脸色还是没什么血色,但是桃花眼中闪着莹莹亮光,勾着她,想要做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