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道:“说起梅姨,却是一个苦命的女人,她未到我们村时先后嫁过三任丈夫,可每一任丈夫都在新婚之夜突然暴毙身亡,人人都说她克夫,家人听了相命师的话把她赶了出去,村里人也不容她,就连小孩也躲着她。”
“之后她离开家乡,一路乞讨到我们村,我爷爷看她面善就将她留了在了村子里,她为人很好,乐于助人,长得也漂亮,村里有很多男人都争着想娶她为妻,可她都一一拒绝了,爷爷为此大为不解,那日他特意请梅姨吃饭,席间梅姨喝多了就将之前的事情都说了出来,那时我还小,这些事却都记住了。”
“爷爷知道后也不再劝说她嫁人了,久而久之,村里的男人也不再提求亲的事,我清楚记得,那日梅姨说了一句‘我是个苦命的人,命里注定要孤苦一生’,我虽然年幼,但听了之后也觉得凄苦万分……”
夜鸦叹道:“竟是这样一个苦命的女人。”他心里却有另一番计较:“如果我猜得没错,这女人多半是受了天庭的惩治,真是个可怜的人。”
“梅姨怎么会在这里呢?”
“躺着的这位是月老的妻子,不是你认识的梅姨,你肯定是认错了。”
“我想也是,出门的时候我还见过她呢,你什么时候带我去见风离哥?”桃子道。
夜鸦支吾道:“不急,现在出去危险得紧,等天黑吧!”
桃子又道:“天上一日地下一年,我怕耽搁了时间,回家后爷爷都老去了!”
夜鸦嗤笑道:“胡说八道,都是谣传,若是如此,风雨雷电几位神仙还不累死,他们岂不是隔半刻钟就要下场雨,隔一盏茶就去刮阵风?天庭和人间的白天黑夜都是一样的,不会耽搁事儿的!”
二人在密室之中百无聊赖,桃子一心想着风离,夜鸦却心怀鬼胎,盘算着天黑将桃子送去朝华殿,他看着桃子,不自觉地又想起那个姑娘来,他从怀里掏出一根三寸长的桃枝,这是那姑娘送他的临别礼物,而他也送了她身上最黑亮的翎羽。
他记得临别时她说:“夜鸦哥,你出去闯荡江湖,不管未来如何,都不要忘记回来看我,我就在桃树下等你!”
桃子见夜鸦看着手里的物什发愣,一把夺过桃枝,说道:“这不过是普通的桃枝,有什么可稀奇的?”
夜鸦这一刻仿佛身家性命被人夺走一般,吼道:“还我!”
桃子被吓了一跳,嘟囔道:“不就是一根破桃枝么,还你!”
她正要将桃枝扔还给夜鸦,忽然那桃枝竟发出了异样的光芒,夜鸦惊道:“你是灵儿?”
桃子疑惑不解:“什么灵儿?”
夜鸦道:“这桃枝只有碰到其真身才会发光,这是灵儿身上折下的桃枝,你不是灵儿还能是谁?”
“我不懂你说什么?”
夜鸦激动道:“我是你夜鸦哥啊,你当真不认识我了么?灵儿,我是你夜鸦哥啊!”
桃子道:“什么夜鸦夜鹅的,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天就快要黑了,你可别忘了带我去见风离哥。”
夜鸦听罢,心中一颤——若是把她交给了九头元婴,她还有命在么?
他认定了眼前的桃子就是他心心念念地那个桃树下的姑娘桃灵儿,那桃枝不会骗人,她身上的桃香更不会骗人,虽然桃灵儿小时候并无这种香气。夜鸦猜想,她肯定是经过了一些事情,或是轮回投胎,或是误食了什么忘情水之类的东西,以至于忘记了所有,忘记了自己,变成了桃子。
“桃子,你的本名叫什么?”夜鸦问道。
“云雁,小时候别人都叫我雁子,后来因为身上的味道像桃果香,就都改口叫我桃子了。”桃子道。
夜鸦苦道:“云雁……怎么会叫云雁呢……”
天渐渐黑了,桃子已经不止一次地央求夜鸦带她去见风离,夜鸦无法,只好将其打晕藏进了衣袖,然后去了朝华殿。
九头元婴看起来已经十分虚弱,他的元神已经很难依附通天玄镜,听到夜鸦召唤,立马从枯井中升了上来,一来就迫切地问道:“夜鸦兄,信是否送到了圣君手中?”
“这是自然。”
“圣君可有什么指示?”
夜鸦道:“圣君对你赞不绝口,他同意了你的计策,还特意嘱咐你要千万小心。”
九头元婴道:“多谢圣君关心。还有……夜鸦兄,你也瞧见了我的元神已然很虚弱,通天玄镜的灵气太过霸道,我已经消受不起,不知你上次答应我的事情可否办到?”
夜鸦不假思索地应道:“暂没遇见合适的,抱歉。”
九头元婴叹了口气,说道:“以我对夜鸦兄的了解,答应了的事绝不会食言,想来是事情太过难办,倒是我让夜鸦兄为难了。”
夜鸦赔笑道:“谁叫我本事不到家呢?修仙剑派的随便一个弟子我可能都打不过。”
九头元婴道:“也怪你平日里只知道修习变化之术,强势一些的功法却一丁点也不学,要知道,以夜鸦兄的智慧,将来圣君的攻天大计还要大大倚靠你啊,若是半点功法不学,你也不怕难担大任?”
夜鸦道:“不是不学,我除了变化之术外其他的一概学不会,我也颇为无奈啊。”
“我在这玄镜之中恐怕撑不过半月,这半月内还希望夜鸦兄务必将给我寻个肉身上来,此事已然耽搁不得了。”
夜鸦应道:“放心吧,元婴兄,此事我定然给你办到,不过,既然此事如此迫在眉睫,为何你不向圣君禀明?想我魔界虽然凋零,但寻一个适用的肉身却也不难办到——甘愿为魔君献身的同道大有人在。”
九头元婴道:“话虽如此,但我族为求保存实力,不惜依附东海,在此危急存亡时刻,我怎敢劳烦圣君?万一出了事情,暴露了我族的行踪,而圣君魔身又尚未复原,天宫一旦派兵围剿,我们就当真是没有存活的余地了。”
夜鸦道:“元婴兄以大局为重,看来以后我去面见圣君也要小心谨慎才是。”
夜鸦告别九头元婴后回到那个密室,桃子仍旧处在昏迷之中,夜鸦没把她交出去,便要物色其他人选,六界之内适用的肉身何其多,自己却都无计可施,天庭的就不用多想了,他决定先下凡寻个五日,五日后未果,便将此事禀明圣君,让他定夺便是。
次日,桃子苏醒,又吵闹着要见他的风离哥,夜鸦只好骗说风离擅闯天宫被天帝发现给丢下凡间了,桃子又恼又气,偏是不信,又吵闹了一番,听得多了,夜鸦也不由得起了妒心:“灵儿啊灵儿,这区区一个负心薄幸的凡人竟让你牵挂至此,我偏偏不信你一个桃树成精,即便修成仙人,那也是仙人有别,岂能结出好果来?”
他气冲冲地出了暗室在架子上找到了仙竹坞的姻缘簿随手甩给了桃子,说道:“这是月老的姻缘簿,你仔细查查,你的风离哥与你可有缘分?”
桃子将信将疑,随手翻了一页,上面果然记载有村民的姻缘,而且统统对的上,她认真细看了起来,一颗心砰砰乱跳。
可直到翻到了最后一页也找不到风离的名字,而且连她的名字同样没有。
“没有?绝不可能!”夜鸦拿过姻缘簿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去,看到最后一页,果然还是没有找到风离以及桃子的半个名字。
桃子道:“我们村三百八十六口人只有三百八十三个名字,除了我和风离哥外,连梅姨的名字也是没有的。”
夜鸦道:“没有你的名字尚在我的意料之中,你本来也不是什么凡人,梅姨的名字没有我也不惊奇,可为何连风离也没有?”
桃子道:“我不是凡人,难不成还是神仙?”
夜鸦道:“神仙不神仙我却是不知,不过你本不是凡人,乃是桃树成精,不然身上岂会身带桃果香?”
桃子道:“胡说,我是我爹我娘亲生的孩子,什么桃树成精,简直胡说八道!”
夜鸦正色道:“不管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也不管你究竟记不记得我,我总归是你的夜鸦哥,而你也总归是我的灵儿妹妹。”
桃子道:“我也总归不明白你在胡扯些什么,好,即便我是什么桃树成精,那么风离呢,他又是什么?”
夜鸦道:“我也想知道,这样吧,我这就带你下凡找你的风离哥。”其实他心里却有另一番计较——那风离若是个凡人,他便顺手杀了,若不是个凡人便带上天来送给九头元婴做肉身用,反正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让他的灵儿心心念念着任何一个除了他之外的男人。
桃子道:“但愿这次你不教我空欢喜一场,哦,对了,自打我踏上这天宫,总感觉心中慌乱,东南方向好像有东西在牵扯着我,却不知是什么东西,你说会不会是风离哥?”
夜鸦看了看东南方向,笑道:“那是天牢的位置,你的风离哥若是给关在了那里面,恐怕你这辈子都见不到他了,我不是跟你说了么,风离被天帝丢下凡间去了。”
“天牢……那里面现在关着谁?”桃子又问道。
夜鸦道:“那可是天庭的大人物,跟你说了你也不识,我们还是快快下界去吧,你不想快点找到你风离哥么?”
此时此刻,在天牢打坐的凌渊突然睁开了眼睛,自言自语道:“西北角,月老宫,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