蜡烛烧完的时候,你离开入江府。
出乎意料,什么都知道的入江正一郎,没有继续阻拦你。
“无论如何报复,已经发生的事情都无法改变了,所以……没有必要。”
说这话的时候,正一郎脸上的笑容不见了,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你,看眼神就明白,即使正看着你,他其实完全不在意你。
嘴上说着放弃计较的话,正一郎从衣襟里掏出了一个窄小的瓷瓶:
“继国先生,我想,这个东西或许会对你有用。”
他将瓷瓶递过来。
瓷瓶非常精致,白瓷莹润的底,画着两朵鲜艳的红梅,在暖黄的灯光下散发出冷白的光。
“这是什么?”
你没有接。
正一郎甚至有闲心和你好好解释:
“这是……让哥哥留在我身边的东西。”
“……”
你睁大了眼睛。
会是你想到的那东西吗?
你不确定,但在反应过来之前,手已经自觉伸出去,将瓷瓶紧紧握在手心。
正一郎放下手,干巴巴地一笑:
“之前……我以自己的故事做交换,从一个不死的医师那里,换来了这份不死药。刚刚在你的酒杯里放进了一滴——啊,我非常期待你饮酒后的反应的,但是……果然,除了哥哥,谁也不可以……”
脸上的笑容隐没,入江正一郎百无聊赖地低下了头:
“啊……说不定,你也会有仰赖这份不死药的一天……总之,如果有那样的发展,我会很高兴……”
瓷瓶用软木塞紧紧地塞好,里头是【不死药】……?
你将瓷瓶放心怀里收好,垂眸道谢。
“这个……是哥哥的谢礼。”
对面的入江家主垂着头,说出没头脑的话:
“在失去从未想过会失去的东西时,能代替它成为依靠的……会存在这样的事物吗?”
交出瓷瓶之后,正一郎似乎完全失去了精神,看也不看你,只是挥了挥手,几乎在催促着你离开了。
你最后看了一眼正一郎。
他缩在矮桌后头,用右臂撑着脑袋,眉眼低垂,看着杯子里醇淳红的酒液,面无表情。
——是个奇怪的人……
你没再注意他,而是在内心紧迫的催促下,朝着门外走去。
第二日的早晨,经过一晚的奔波,你来到了继国城。
交过入城费,你打量着城中的一切。
五年后的继国城,和你离开时候相比,当然是大不一样。
城市的街道被拓宽,两边的商贩门头大上许多,早上正是开店做生意的时候,须发苍白的老人在商铺后忙碌着准备商品,门口时不时有人上门问价……
可以称得上欣欣向荣的场景。
仔细观察过城中人之后,你却始终放不下心来。
大家都皱着眉头地来去匆匆,商铺后头大都是老伯老妇,街道上多是女子带着孩子,而壮年的男子……却很少见。
至于见到你的人,当他们看清你的脸庞,立刻就像见了鬼一样,大退一步,满面惊恐地匆忙离开。
你:“……”
直到你去街边买了一顶蓑笠之后,这种情况才稍有好转。
在早茶的摊子上,你戴着蓑笠和老板搭话:
“听说继国城明天有大事发生,老伯,我刚从外头回来,城里怎么了?”
“大事?”收水壶的老伯动作一顿,立刻露出恍然的神色,“啊!你说的……是那件事啊……那和我们老百姓没关系,你知道也没用……”
你将零钱放在桌上继续追问。
给出无法拒绝的筹码,老伯就不再推脱了。
他将水壶和布巾放在手边,坐在桌子的另一边,和你说起他知道的一切:
“是我们的城主大人……他……哎……你说你刚从外头回来,你以前是继国城的人吗?”
“嗯,我这些年在外头游历。”
“游历?啊!那你应该也是城里哪家贵族的人吧……那倒是和你有关系了……”
“怎么说?”
老伯犹犹豫豫地看着你,叹了口气,还是给出答案来:
“城主大人……听说,他明天会在府里举行仪式。”
“仪式?”
老伯皱着眉毛,犹豫半天,一个劲儿地叹着气,最后还是以不忍心的态度,磕磕巴巴地和你解释:
“就是贵族的那些毛病,把刀子插进肚子里搅和,然后再割掉脑袋——好像有个专门的名称,老汉我也不清楚,总之明天城主府就会有这样的事情了……”
“……切腹?”
“啊!对对对!没错!就是这个名字!切腹!没错!”
“城主?”
“……”
老伯看着旁边的大路,紧皱着眉头,像是没有听到你说话一样,什么也没回答。
你不得不将身子倾过去追问:
“是城主吗?为什么?”
茶铺的老伯瞟你一眼,还是皱着眉头,吞吞吐吐地说道:
“因为……老汉我怎么会知道呢?那些贵族之间的事情,哪里会全都告诉我们这些平民……和你说的那些……倒是听说有告示贴出来,所以大家晓得了……至于原因……原因……”
他长叹出一口气:
“这个世道……谁要去死这件事,还需要原因吗?”
“……”
“倒是你,竟然能收到消息回来……也可以送城主一程……不错了……”
“大家……城里的人都知道这件事吗?”
“嗯,这是最大的新闻了,当然都知道。”
你:“……”
没有必要继续探听了,你将更多的零钱放在桌上,拿起一边的日轮刀,朝自己曾经的宅邸走去。